“夫人她……身体羸弱,恐怕……来不了此处了。”岑申轻哼了声,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遗憾,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说完,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任由那清冽的液体倾泻入喉,仿佛要用这烈酒来麻痹自己,忘却那份无法言说的痛楚。
“哎呀,岑使,你这酒量再好,也不能如此牛饮。”关柱见状,急忙上前欲夺下酒壶,却被岑申那凌厉的眼神制止,只好讪讪地退回到原位。
“我先回官舍了。”岑申说着,从桌上提起一坛未开封的酒,同时从衣襟内取出一张银票,随手递给关柱,未等对方反应,便转身迈步,向月楼的门口走去。
“哎……这……这怎么就回去了?”关柱试图挽留一下。
岑申并未回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留下一句,“你自便吧。”
一旁的邓杰,此时恰好结束与旁人的交谈,目光随着岑申的背影移动,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才转而看向关柱,手不自觉地搭上了他的肩。
“老关,你们刚才私下里说了什么?我看岑使似乎心情不佳。”
关柱用力推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眉头微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聊到了丰收节,我顺口问了句嫂子来不来嵁州。”
“嘿,你这张嘴啊,真的是……”邓杰摇了摇头,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调侃。
“怎么?提不得?”关柱反问,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听说。”邓杰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岑使大婚次日,便将新婚妻子送去庄子上,名义上是静养,但坊间传言,那新娘子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疾。”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嵁州本地人,我不懂齐都的传闻。”关柱为自己刚才失语而慌乱解释,他心中暗自揣测,岑使虽然为人威严,但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给自己穿小鞋吧。
旁边一位军士接过话茬,带着几分钦佩说道,“说起来,岑使的自律真是让人佩服。来到这已有两个月,别说妻妾了,身边更是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单枪匹马就到这儿赴任,这份气魄,与我们在齐都所见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另一位军士也凑了过来,补充道,“人家那叫洁身自好。而且,城中那些想借势攀附的商贾权贵,怕是早已轮番上阵,不知向岑使与高刺史献上了多少佳丽。”
“可结果呢?”他轻笑一声,继续说道,“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到了岑使与高刺史那里,皆是如过眼云烟。要么就是当日原封不动地被退回去,要么就是次日给了身契打发走。”
“确实,岑使与我们同处官舍,有无女眷,你我怎会不知?官舍内,唯有几位年迈的老阿嬷操持杂务。这等清苦环境,即便是你,恐怕也会生出嫌弃之心。”另一位军士点了点头,对同伴的话表示认同。
“我还听说,岑使的夫人是齐都出了名的大美人。 送来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岑使又怎么会看上。”
“说起来,今天救下的那位小姑娘,似乎与岑使有些渊源。你们注意到没,岑使收到那封密信时,神色异常紧张。”
\"说来也蹊跷,齐都的贵女怎么会被人劫到嵁州来。更奇怪的是,绑匪踪迹全无,那贵女也就是饿晕了而已,竟毫无损伤。”另一位军士皱着眉头,分析着这件事情。
“紧张是蛮紧张的,可看着也不像是男女之情,倒是有点像兄妹的感觉,岑使不也明确交代过了,禁止我们再提及此事。”
“说来嵁州城也是怪,高刺史清心寡欲也就算了,现又多了个同样不近女色的岑使。是嵁州的风水不好嘛,我们会不会也找不到媳妇?”一位年轻的军士调侃着,引起了一阵哄笑。
“够了够了,你们这群人,几杯黄酒下肚,嘴巴就闲不住了。若是真闲得慌,就去楼上寻些乐子得了。一群大老爷们,瞎聊什么八卦。”关柱听他们聊得越来越百无禁忌,轻斥了几句,随即又唤来掌事,吩咐多添几壶上等好酒。
岑使给的钱多,他得喝点好的。
*
晨光悄然透过窗幔的缝隙洒入屋内,如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轻轻地洒落在地面上。窗外街道之上,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浮动。
随着段桦意识渐渐苏醒,窗外的脚步声、交谈声、笑语声愈发响亮,恰似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她的耳膜。
床榻之上,段桦秀眉微微蹙起,那如丝的秀发有些许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如同黑色的绸缎般柔软。
她拉过一旁的薄被,盖住头脸,以避这喧嚣,欲再度沉入梦乡,然那人群之声却丝毫不肯退让。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之声响起,紧接着,便听到阿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夫人,您可醒了么?”
段桦无奈地睁开双眸,望着那被阳光照亮的一隅,心中涌起丝丝烦躁。
“醒了,稍等我一刻钟。” 段桦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慵懒。
她缓缓起身,从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套深紫色的衣衫穿上,而后又进行了简单的洗漱,仔细地梳理了一下头发,戴好同色面纱。
当她推开门时,却发现阿淼并不在门外。段桦微微怔了一下,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转身朝楼下走去。
来到厅堂里,只见阿淼正坐在其中一张餐桌前。
阿淼抬眼瞧见段桦,连忙招手示意,段桦走到他对面坐下。
“夫人,咱们先用过早膳,然后就出发。骑马前往,您觉得可以吗?”
“行,我都可以。”段桦用手撑着额头,轻声回应。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整个人看着有些疲惫。
“夫人是夜里没睡好嘛?” 阿淼看着段桦眼下那淡淡的乌青,问道。
“嗯。” 段桦应了一声,垂下眼眸,似乎不想多谈。接着又随口问道,“你点了什么?”
昨晚子时,那痛症果然如刚回魂时一般按时而至。
许是太久未曾经历过了,那疼痛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她的身体,让她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熬过了疼痛,缓了许久,方才能够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