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灏满面狐疑看着殷淮安,不住地打量他。
殷淮安只垂首沉默,兀自饮酒。少顷,妙红来雅间送酒,宋灏展颜笑道:“这样,你不跟我说也是嫌我不能帮你出主意,也是,你我都是不懂女儿心的汉子,自然不懂女子心思。”他招呼着妙红,道,“不如你将烦恼说与妙红听,看她能否帮得上你。”
妙红执扇遮面,只笑道:“什么女儿家的事,尽管说与我听。”
听了这话,殷淮安倒是抬眼看她,略一沉思后起身道:“你随我来。”
妙红颔首跟上,宋灏却在身后嚷着:“什么话我还听不得?淮安,你可真是没良心的。”
殷淮安并不理会他,只管与妙红去了一无人雅间。
“殷公子为何事烦心啊?”
殷淮安拱手见礼,诚恳道:“妙红娘子,我有一事相求。”
妙红受宠若惊,忙说道:“公子太过客气,但说无妨。”
殷淮安有些难以启齿,踌躇片刻后还是别过脸去,快速说道:“我与怀月成亲半年有余,期间嫌隙太深,我又实在不知如何修补,所以想请妙红娘子帮个忙,看有无法子能探知怀月心思,好让我弥补二人之间的关系。”
妙红迷惑:“公子和夫人竟有嫌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殷淮安含糊地“嗯”了声,没说太多。
妙红稍一踱步,而后说道:“这种事情公子怎会放心交于我一外人?”
“此事还就得外人去做,否则熟识之人问起,怀月更是不会说的了。”
“既然如此,那容妙红好好琢磨琢磨,待有了主意,便叫人去府邸告知公子。”
“有劳。”
宋灏正倚在窗户边喝酒,见殷淮安回来,好奇问道:“怎么样了?说什么了?”
“与你何干,”殷淮安面无表情,“你大理寺不是还有事么?快回去吧。”
“你!”宋灏气结,“没良心!负心汉!”
夏末,天气渐凉,明珠楼外摆上了早开的菊花。
一辆马车在明珠楼前停下,慕容怀月被扶着下来,翩跹进到酒肆内。
妙红早已等待多时,连忙将人迎进雅间,一边倒水一边笑盈盈道:“来得这样早,恐怕得要你多等一会儿了。”
慕容怀月温和一笑,道:“你既找我帮忙,我自然得早些来,来早了我等等也无妨,就是别让那学秦筝的姑娘白等着。”
“她还要一会儿才到呢,你先用些吃食。”妙红将茶点摆在她面前,故作随意道,“怀月,你不知道,我那个表妹是为了一高门公子这才想学秦筝。我本想在乐坊随便请个师父教她便罢,后来听说你是京师有名的秦筝圣手,便厚着脸皮来请你帮忙了。”
慕容怀月喝了口茶,有些羞赧道:“秦筝圣手——也太夸奖我了。我也只不过是能弹几首曲子罢了。”
妙红扬声大笑,道:“我要是有你的本事,必得自吹自擂上天,你可倒好,如此谦逊。”她摇着纨扇,好奇道,“你这一手秦筝必被许多人夸赞过,不说别人,只说殷公子,他难道没夸过你的筝是京内第一?”
慕容怀月一怔,有些不自在道:“……没有。”
妙红讶异道:“怎会?你在家中给殷公子弹过秦筝吗?”
慕容怀月摇了摇头,尴尬地端起茶盅。
妙红似是浑然不觉她的不自在,继续惊讶道:“这是为何?”
慕容怀月双手捧着茶杯,低声道:“淮安他……应该不喜欢这些。”
“怎会?会不会是你对他有什么误会啊?”
慕容怀月满眼迷茫,少顷,她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说这些了。”
妙红莞尔一笑,道:“好,那我们不说这些——我跟你说说我那表妹吧?如何?”
不待她回答,妙红已然笑道:“我那表妹一心爱慕那公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却很担心,生怕妹妹吃了亏。”她将纨扇搁在桌上,捻了块儿糕点吃,“如若那公子如殷公子那般,是个会疼人的就好了,只可惜我瞧着不是——不如待我妹妹来了,你帮我劝劝她?”
“什么?”慕容怀月忙推辞道,“我如何劝?我也不懂这些——”
“怎会?你就拿你的切身经验说给她听就可以。”
慕容怀月一顿,很是无措。
妙红见了,疑道:“怎么了?难道殷公子待你不好么?还是你与殷公子之间有何嫌隙?”
慕容怀月怔住,旋即既是心急又是磕绊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和淮安……很好。”
“既是很好,那怎么你的神情却不是欣喜之色?”妙红凑近了些,嫣红指甲抚上她的脸颊。
“只是有些……”慕容怀月还未编出解释的话语,妙红便打断她,微笑道:“瞧你回答的这么为难,难道你不爱他?”
此言一出,慕容怀月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指尖紧紧扣着茶杯,愣愣地看向似笑非笑的酒肆店主。
“哎呀,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怎地你如此神情?”
慕容怀月猛地搁下茶盅,恍惚起身道:“我要回去了,学筝一事改日再说吧。”
“哎,等等,怀月——”妙红忙拦下她,不解道,“你真的不爱他?”
慕容怀月垂首不语,她也不知道,以前她是极爱慕殷淮安的,可是如今——
他们之间的嫌隙已成深渊,既然隔着深渊,哪里还能谈情说爱呢?
妙红细眉拧起,又问道:“怀月,你我虽相处时日不多,但也算是朋友吧?你与我说句实话,你觉得殷公子爱你么?”
想都没想,慕容怀月下意识摇头,一顿,她抬头看向妙红,认真道:“我和他之间没办法去谈爱与不爱。”
“为何?”
“横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没有情爱的驻足之地。”慕容怀月眼眶发红,“妙红,我一直拿你当朋友,今日跟你说的这几句话你听过便罢,以后别再说了。”
说罢她匆匆离去,出明珠楼时还踉跄了一下。妙红在楼上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道:“殷公子可都听到了?请恕妙红无能为力,实在帮不上殷公子的忙。”
一袭青衫的殷淮安靠在门边,眉眼尽是失落。
回到将军府后,他径自去到书房,宣刈正在房外候着,见主子回来,忙回禀道:“将军,别院的四季花园已经建造好了,将军可要去看看?”
殷淮安摇摇头,问道:“夫人在哪里?”
“夫人在后花园呢。”
殷淮安略一沉思,道:“你去请夫人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