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数月的休养,慕容怀月终于病愈,因着感激殷淮安的细心照拂,加上之前他在她病重时的那番真心,慕容怀月对他好了许多。
殷淮安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情义,只是百般照料慕容怀月之外还要抽出时间应付京内的疫症。
游方郎中说疫症病因来自西域,这让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无奈此疫来的凶猛,感染民众众多,他实在无从查起。
所幸,经过半年多的治理,疫病总算有了控制。
天子虽在朝堂之上未从提及过要追根溯源此疫病的根源,但这几个月来,殷淮安一直派楼汛暗中打听着,他天生敏锐,总觉得此事古怪。
几上的盏灯晃了一下,殷淮安低头瞧去,随口说道:“你姑姑刚游历西域回京,还未好好歇上几日,便来王府探望,当真是情深。”
慕容怀月坐在镜前拆珠钗,应道:“是啊,姑姑和父亲一向感情好。”
说着话,慕容怀月咳了两声。
殷淮安忙为她倒了一碗热茶,道:“你身子刚好,还是早些歇下吧。”
慕容怀月颔首,饮了小半碗温水后嘟囔着:“这疫病虽好了,但还是一受风就咳嗽。”
殷淮安抚着她的背,关怀至极:“可说呢。”
慕容怀月忽又扭头说道:“对了,明儿腊八,给叔叔的贺礼别忘了。”
殷淮安俯身亲了亲她,笑道:“月儿贴心。放心,已经吩咐下了。”
腊八这天,慕容婉君和姬阎来到王府,元亲王有事进宫了,慕容婉君便和慕容怀月在暖阁说话,殷淮安则陪着姬阎在正殿对弈。
殷淮安瞧着面前当是他姑丈的男子,稳重有礼,真乃君子。
他落下一黑棋,随意寒暄道:“驸马爷随成乐公主此番西行不易,当真是受苦了。”
姬阎微微一笑,道:“倒也还好,一路上体会大周山河,也是不错的。”
殷淮安不置可否,安静了一瞬,又道:“驸马爷回京路上一定凶险异常吧?前不久京师内的疫病可是凶猛得很,这京外也是感染者众多。”
姬阎捏棋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自若道:“确实如此。”
殷淮安还想说些什么,慕容婉君进到正殿,笑着加入他们:“怎么样了,可有分出胜负?”
“我稍落下风。”姬阎笑了一下,“怀月呢?”
“怀月和王妃去膳房了,我过来瞧瞧。”慕容婉君坐在姬阎身旁,瞧了一眼棋盘,“夫君棋艺太差,不如让为妻来可好?”
“也好。”姬阎起身,又道,“我瞧着王府的梅花开了,我去折几支来。”
“夫君,多折一些红梅。”
姬阎离去,殷淮安瞧着面前含笑不语的女子,回以微笑:“听闻成乐公主师从棋怪高汉仪,淮安与公主对弈,真是荣幸。”
慕容婉君柔和一笑,手下落棋。二人安静对弈,几个回合之后,殷淮安已然落入下风,他一抿唇,指尖点着棋盘思索下一步棋子落点。
慕容怀月抬眼瞧他,倏然开口:“其实,棋局变化只在棋手一念之间,倒没什么意思。”
殷淮安不语,只扬眉看她。
“你虽年轻,但应该从你叔叔那儿听过我与元亲王和当今天子的恩怨吧?”
殷淮安点点头:“略有耳闻。”
“那便好,”慕容婉君坦然道,“如今我回京,天子又要费心思了,到时候,不管是元亲王、还是你们叔侄二人,恐怕都会被天子疑心。”
殷淮安脸色阴沉,他自然明白慕容婉君此番话的意味,他与叔叔手握重兵,元亲王曾经摄政,而慕容婉君更甚、都敢谋算帝位。
慕容婉君双手交叠搁在膝上,道:“你叔叔与天子离心已久,而你又娶了元亲王的女儿,你说,天子怎能安心?”
“……”殷淮安默默落下一棋,道,“其实天子对我叔侄二人有戒备之心与我是否娶怀月为妻无关。”
“哦?”慕容婉君起了好奇心,“说来听听。”
“成乐公主不明白么?”殷淮安似笑非笑,“自家人掌兵都不安分,更何况外姓氏族手握重兵。天子寝食难安,对我与叔叔有介怀也是应当。”
此番言论倒是坦荡,虽然慕容婉君有些被中伤,但也不气恼,只是含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公主,该您落棋了。”
慕容婉君垂眼看棋盘局势,淡漠落棋:“既然如此,你就没想过别的出路么?”
“很难,棋局已定,公主又棋艺高超,淮安实在想不到别的出路。”
慕容婉君细眉拧起,不悦道:“棋局尚未分出胜负,怎地就没了出路?”
殷淮安轻叹,手中的棋子迟迟不能落下,良久,他将棋子扔回棋罐,沉声道:“前不久京师疫病横行,月儿不幸感染,差点儿殒命。公主,那疫病是怎么来的,您不会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