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运来顺着何落怜爱的目光看过去,那小少爷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椅上,脸上苍白的肤色与他满头的银发融为一体,只有脚底的影子离他最近。
这让赵运来想到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在田里玩泥巴,而围栏的另一面有戴手表的孩子在打羽毛球。
\"我可是为数不多看过少爷真面目的人哦!\"
何落自豪地翘起下巴,赵运来惊叹这样吃人的社会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人。
\"那他到底是长得多可怜才让我们每天生活在俊男堆生活的何落念念不忘呢?\"
何落锁眉回想,\"他长得很稀有,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像是一幅抽象的画,我没怎么读书描述不出来,但是他眼神恬淡无欲,没有实点,像水纹一样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赵运来听完只有一个想法,何落这家伙肯定读了不少的书,竟把一个人的相貌说得如此迷离。
\"他一定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一个孩子不会有那样的神情的。\"
赵运来拍了拍何落安抚道:\"确实,不是生了大病吗,头发都白了,好在有老爷收养,不然的话……\"
\"我遇见少爷那天跟今天一样,我在石阶上扫花瓣,扫得认真没注意到少爷在上面晒太阳,本是想赶紧离开却发现一只绀蓝色蝴蝶停在他额头上。\"
赵运来脑海已经构想出那唯美一幕,确实让人难以忘怀,不过怎么有点像小说主角见面时的场景。
\"我在原地用扫帚驱赶,那蝴蝶就是不走,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就上去了。\"
赵运来想起那白布抬出去的死人,说了句煞人的话:\"你也真是,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蝴蝶而已又不是毒蛇,大得过管家的命令?\"
\"少爷根本没有他们说得那么恐怖,我上去之后用手驱赶蝴蝶它都没走,真是奇怪,直到少爷睁开的了眼睛,蝴蝶自己就飞开了。”
“少爷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我也瞧了他好久,后来他突然瞪了我一眼,我便跑了,然后我看见管家过来,他推走了少爷。\"
赵运来会心一笑,\"原来是这个让你牵挂上了,正常点少爷还是个孩子,不要心急。\"
何落露出乌云同款迷惑,\"你在说什么?而且少爷看着也十三十四了啊,怎么算小呢?\"
赵运来勾起何落的肩膀,\"你是不是想去照顾少爷,陪在他身边?\"
何落白嫩的脸颊浮起绯红,\"是啊,他一定需要一个细心的人照顾,老爷会有新的儿子,而少爷只能孤独地困在这四方一隅。\"
\"你手脚麻利心又细一定可以的。\"
何落听了笑得很自然,手却偷偷地顺了片绿叶,一边浅浅地笑一边撕绿叶。
希望在八十二年前,这个叫何落的小可爱真和他的少爷相守一生。
又过了三日,在这层风平浪静的幕布之下已经有三个人抬了出去,赵运来看不着霍楷霖急得他想翻墙找人。
终于在他在向小池塘丢第九十九颗小石子时霍楷霖出现在他背后。
\"在干吗呢?\"霍楷霖笑着弯腰拍了下赵运来。
赵运来转身看到霍楷霖,长时间的担忧让他魂穿现代,叉腰大喊:\"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天!?\"
霍楷霖愣眼茫然道:\"我不知道……\"
赵运来也是一怔,正要想糊弄过去,却被火急火燎跑过来的管家揪住了耳朵,管家恶狠狠地往他膝盖一踢,赵运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这狗奴才!敢爬到老爷的头上撒尿!别说等老爷三天就是三辈子也是你应该的!\"
赵运来装出一副委屈受惊的模样,弓在地上发抖,耳朵都拧成麻花了也只发出细微的抽泣声与刚刚吼出\"我等你了三天\"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
\"住手。\"霍楷霖扶起发颤的赵运来,\"怎么能这样对待等我回家的人。\"
\"管家,自己去领罚。\"
管家向霍楷霖鞠躬一拜,领着跟霍楷霖一起过来的三个人走了。
赵运来怯怯地看了一眼离开的管家,心里大骂,你才是狗奴才,你都成舔狗了,皇上在世太监都没这么舔,你舔到天上去了!
收回眼神发现霍楷霖正看着自己,赵运来低眉垂眼用他那细长的白皙指尖搓揉着充血的耳朵,这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责怪。
霍楷霖拉过赵运来端起他的耳朵,清凉的指腹刮划着微烫耳垂。
这才真让赵运来受了惊,他是在装可怜可是没在勾引啊。
\"下午我喊个医生过来。\"
赵运来真心实意拒绝,连忙说道:\"不用老爷,没事的,真的没事。\"
\"这样好看的耳朵被拧伤了当然要擦药。\"
霍楷霖说完从下到上将赵运来一处不落地扫了遍。
这眼神让赵运来十分不舒服,像是自己被四仰八叉地定在餐桌上受手拿刀叉勾唇舔齿的人渴求着。
不过大地主都再三开口了,赵运来也只能照做。
\"你等我做什么?\"
霍楷霖放下手,捡起从赵运来手里掉下来的石子学着赵运来的模样丢进池里,然后对赵运来漾起笑容。
\"老爷是霍家的主心骨,我身无分文来到这里,老爷给了我这么好的生活,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当然牵挂老爷。\"
\"如果能日日看见老爷,我可就太开心了。\"这句倒是实话。
\"那老爷说什么你都会听吗?\"
赵运来毫不犹豫:\"当然。\"
所以你要说什么啊,大傻冒!赵运来觉得一般男人说这句,下一句基本没好话。
\"下午医生过来了,你要好好地给他看,我必须看到你的耳朵尽早恢复。\"
本来就没啥事当然会很快恢复,赵运来鞠躬道:\"多谢老爷。\"
*
中午赵运来吃饭时,眼神不断扫视他们这群人,没有一个生面的。
\"吃你的饭,看什么看!\"管家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赵运来用手擦拭嘴边的汤汁,垂下眼帘,这边管家还在挑刺,医生却过来了。
医生是个穿着麻凡棉缎长衫的中年人,长得和蔼可亲,宽厚的声音很能安抚内心。
他当然看得出这连伤都算不上,送了一瓶擦药就准备告别,赵运来亲自送他出门。
在幽静的竹林小道赵运来向医生求一道药,并塞了些细碎银两。
医生懂他的意思,走到大门道:“耳朵红肿发烫,今日擦的药恐怕不够,明日我得再来。”
告别医生后,赵运来沿青石路走,倏然听见前方和尚的念经声,声音非常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赵运来的耳衡比不上乌云但也是远高于常人,他都觉得轻得可怜,常人就不会注意得到。
这样遮遮掩掩的事赵运来怎么可能放过,他大路换小路,钻完狗洞爬草垛,翻了一堵高墙终于看到建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