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倌拿过徐言其手中的梅花钗,摆弄道:“这位夫郎,若您说我们店里的银钗做工一般,那这四方镇就没有好钗子了,你瞧瞧这梅花的花瓣,可都精致着呢。”
“那也不值一两五钱,”徐言其势必要还一些价,“这样,我再给你涨点儿,你也低一钱,一两四钱成吗?”
少一钱,可就省一百个铜板呢。
堂倌一笑,抿嘴道:“成吧,谁叫您是今日来的第一个顾客呢,就当给我开张了。”
赵云程拿着银子走到一旁的柜台结了账,这边的堂倌从抽斗里拿出一个绣着梅花的布袋,将那支梅花钗仔细擦拭了一番,小心的装进了布袋中,最后拉紧两头的系绳,交到徐言其的手中。
“夫郎,您收好银钗。”
从店中出来,赵云程没着急回家,而是带着徐言其在镇上好好逛了逛,徐言其怕把银钗丢了,特意找了个不扎眼的地方,将布袋交给了赵云程,这才安下心来看其他摊子上的小玩意儿。
快到晌午,赵云程本意想带着徐言其吃点儿好的,可徐言其不舍得花钱,两人买了几个糖饼、两碗米糊,就当了午饭。
“在家里可吃不着糖饼呢,今儿来镇上也算是吃了个稀罕。”徐言其一点儿也不觉得吃的凑合,坐在街边儿的木椅上,乐呵的咬了一口糖饼。
赵云程浅笑了一下,也不顾街上人来人往,伸手理了理徐言其两鬓散下的发丝:“喝口米糊,别噎着了。”
徐言其乖的很,端起碗来小口尝了尝,还有一丝丝甜味呢。
直到日头快落山,赵云程才领着徐言其出了镇子,搭上驴车回了玉河村,到家才后觉出脚酸,夜里烫了烫脚,舒坦的一觉睡到天亮。
四月廿九,田家院子热闹极了,村里与田家关系好的婶子阿么,都主动去了帮忙做席。田昭和田荣带着媳妇孩子也赶回了玉河村,院子里三个小娃戏耍着,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
“小维小璋,可不能欺负小欢妹妹啊!”张芝从灶房探头出来,朝两个孙子虎着脸道,田欢可是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女,平日里回来她都紧着疼呢。
田维和田璋齐声奶气的应道:“知道了,阿奶。”
张芝撩起襜衣擦了擦手,这头训完孙子,又吆喝起儿子来:“田文,收拾好了没有,时辰差不多就去赵家结亲,再晚了天都黑了,难不成让人们摸着黑吃席?”
“哎,娘,这就去了。”田昭提声答了一句,簇拥着田文出了主屋。
瞧到穿着一身喜服的田文,张芝不由得红了眼眶,今儿就连她的小儿子都要成家了,她沾了沾眼角的泪水,走上前为田文整理了一番喜服,欣慰道:“快去吧,把竹哥儿接回来。”
“哎。”田文点了点头,随着田昭田荣出了院子。
家里的毛驴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田文牵着走在去赵家的村道上,身后接亲的人吹吹打打,是田昭特地请来热闹的。
相比田家,赵家这边过分的冷清。若不是院门前挂了些红布,还真看不出来今儿是他们家嫁哥儿。
西屋中,赵云竹换上了张芝送去的喜服,正坐在床边听着李桂棠的嘱咐。
“这些日子,阿奶时常听你提起田文,想来是你真心喜欢他,嫁到婆家以后,千万要好好孝敬公婆,别仗着自己汉子稀罕你,就去忤逆他们。”李桂棠拉着赵云竹的手唠叨着,“你这一成家,阿奶的心就放下了,回头你二叔来接阿奶,阿奶就随着他们去,咱也体会体会镇上人的生活。”
“阿奶,谢谢你。”赵云竹心里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就只化成了一句感谢,他拥着李桂棠好一阵,再坐直时双颊上已然多了两道泪痕。
这时,徐言其掀起西屋的帘子,出声提醒道:“竹哥儿,已经能听到吹打的动静了,该出来准备着了。”
赵云竹擦了擦眼泪,临行时双膝跪地,朝着李桂棠叩了一首。
这一拜,让本就忍着一直没有流泪的李桂棠瞬间破了功,“你这孩子,快起来。田家隔几天就会往镇上送一趟油,你要是想阿奶了,就搭着驴车去二叔家看看阿奶,好好和田文过日子,别让阿奶惦记啊。”
赵云竹重重的点了点头,徐言其上前扶着人起来,在他一步三回头中出了堂屋。
赵云程一直等在西厢房檐下,见两人出来,拿着打好的包裹走了过去。
“这里面是你嫂么给你做的那身新衣裳,还有一个布袋里装着一根银钗,二哥没什么好给你的,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你就来找二哥,二哥揍一顿田文的本事还是有的。”
徐言其抬脚踢了下赵云程,没好气的道:“人家竹哥儿才嫁进田家,你说这话合时宜吗?”
“我……我这不是怕竹哥儿挨欺负,不和家里说嘛。”
赵云竹被他二哥和嫂么逗笑,接亲的队伍愈来愈近,他的心竟然有一丝丝的雀跃,从今天开始,他就要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
“竹哥儿,我来接你来了。”田文紧张到抿嘴,双手扣着两侧的衣裳,蹦出一句话后就呆立在原地。
田昭恨铁不成钢的往前推了他一把,小声的提醒着他:“抱着夫郎上毛驴啊,还愣着干嘛!”
田文这才束手束脚的上前,见赵云程和徐言其在一旁站着,再三保证了一番一定会对赵云竹好,才打横抱起竹哥儿,将人安稳的放在驴背上。
赵云竹回过头,朝赵云程挥了挥手:“二哥,我和田文走了。”
“哎。”临到头儿,赵云程也是红了眼眶,这一瞬,他想起很多两人小时候的事儿,每当他夜里饿得睡不着时,赵云竹总会从怀里拿出半个窝头来;也只有这个弟弟会在他不归家时,壮着胆出去找他。
瞧着接亲的众人越走越远,赵云程整个人都轻快了下来,他垂眸盯着身旁的徐言其,眼神是从所未有过的温柔。
“嗯?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察觉到头顶的视线,徐言其抬眸回看着赵云程。
“等过两天,我就和爹娘提分家的事儿,不让你再委屈了。”
徐言其笑着点头,偷偷拉起赵云程身侧的手把玩,赵云程的手掌宽厚,虽然因为长期的劳作而生出了老茧,可徐言其一点儿也不嫌弃,反而时常喜欢与他十指相握。
赵云程痴痴的凝视着眼前人,突然语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头一次听赵云程这般毫不掩饰的夸赞,徐言其只觉脸上发烫,转身跑回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