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晓,一阵冷风袭来,吹得枝上的残叶簌簌作响,徐言其翻身坐了起来,还未出院子,身上便能感受到一丝凉意,这冬日马上就要来了。
顾不得院内叽叽喳喳的叫唤声,徐言其先去灶房烧上了火,灶房与卧房之间有一堵火墙,灶膛里生上火,卧房能暖和一些,加上现在天凉,可不能再用凉水洗漱,要早早在锅里温水。
舀了一瓢凉水进锅,徐言其在案前剁起了先前储着的野菜野草,混着谷糠拌在一起去喂鸡鸭,这时辰赵云程也起身了,正拿着扫帚扫院。
“云程,今儿咱们宰一只大鹅炖着吃。”徐言其端着簸箕从灶房中走出,一边撒食喂着鸡鸭,一边和打扫猪圈的赵云程说道。
赵云程闻言直起身,看向徐言其的眼神中有些不解,今儿又不过节,宰大鹅作甚:“今儿是啥日子啊,怎么想起来炖大鹅吃了?”
徐言其瞥了他一眼,看样子这人还真是忘了:“今儿可是你的生辰啊,等会儿我去钱老么家里买些白面,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吃,一年可就一个生辰,不管怎样都得吃些好的。”
“用不着,打小我就没过过生辰。”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赵云程心里可欢喜着呢,徐言其这般有心,他自然高兴。
瞧着又弯下腰去的赵云程,徐言其放下手中的簸箕,叉着腰走了过去:“你要是不宰,我让大壮过来帮我宰。”
“行,待会儿我就去。”赵云程把秽物铲到了木桶里,抬腿迈出了猪圈,“你离远些,别弄脏了衣裳。”
收拾好家里的琐事,徐言其褪下襜衣,拿了一串铜钱下山去了钱老么家里。
白面价贵,两斤就花去六十文,徐言其尽管心疼,可想着一年吃不了几回,便也释然了。
徐言其和钱老么略坐了一会儿,拎着白面回去时,赵云程已经褪好了大鹅,他进了灶房先和好了面团,转而在案前把大鹅剁成了小块儿。
锅中油热,只听“滋啦”一声响,徐言其将剁好的大鹅下入锅中,赵云程在灶膛旁拉着风箱,让他腾开手去擀面条。
“等过了晌儿,咱熬些浆子早早把窗户糊上,这几天早起都觉得凉了。”
肉香渐渐溢了出来,赵云程的舌尖抿了抿唇,应了徐言其一声。
“馋肉了吧,都有些日子没沾荤腥了。”徐言其瞥见了赵云程的小动作,笑出声道。
赵云程好不意思的低下了头,可微红的耳垂却没能逃过徐言其的眼睛。
锅中水开了,徐言其把切好的面条下了进去,迅速的用筷子抖散。
面条浸着肉汤喷香,赵云程吃了两碗面才满足的放下了筷子,饭后他让徐言其去卧房歇着,一个人收拾了碗筷。
趁着午时天儿暖和了些,徐言其和赵云程连晌儿糊了窗户,做棉衣时留下了一些碎布头,连带着之前做衣裳剩下的,徐言其拼缝成了一块儿门帘,挂在门前能挡挡从门缝透进来的风。
天儿黑的越来越早,感觉也没干什么活儿,一抬头太阳便快要落山了。
“明儿咱俩去镇上看看阿奶吧,现在手里银钱松快了些,能给阿奶买些东西了。”徐言其又想起当初在赵家时,他偷偷给赵云竹和李桂棠送糕点吃的事儿,“阿奶吃的时候仔细,连碎渣子都怕浪费了呢。”
“那明儿咱就给阿奶买盒糕点。”
白日里没白忙活,夜里睡下的时候,屋中暖和了不少,徐言其和赵云程两人唠着闲话,话音渐低了去。
翌日清晨,天儿雾蒙蒙的,压抑得叫人难受,晨起喂鸡鸭的时候,徐言其从鸡窝里掏出三枚鸡蛋,屋里还攒了十几个,他打算待会儿去探望李桂棠的时候,给赵文河家里拿去,镇上住着的宅院小,散养不了几只鸡,平日里想吃个鸡蛋得靠买,夏日里还便宜,天冷了鸡不爱下蛋,这一枚鸡蛋得涨两文钱呢。
赵云程起来一块儿做着院里的琐事,吃过晨食后两人相携着往镇上去。
“瞧什么呢?”见徐言其往人家大院里张望,赵云程牵过他向糕点铺子那边走去。
徐言其看得不甚清楚,只觉得里面洗衣的人像是谭钰:“我好像看到娘了,在那大院儿里洗衣裳呢。”
“她不是我娘。”赵云程冷脸沉声道,只生不养算什么父母,他现在至亲的人只有他阿奶和夫郎。
徐言其拉着赵云程停住,迈步到他面前,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逗弄道:“好了好了,你瞧你又绷着脸,笑一个嘛!”
赵云程不自在的抿了抿嘴,拉着他的手进了糕点铺子。
“老板,一盒桂花糕。”徐言其从怀里掏出荷包,仔细数出了三十文钱,放到柜台上。
一盒桂花糕有六块,算下来一块五文钱,都能买一斤糙米了。
将糕点装进放鸡蛋的篮子里,两个人这才拐进了东交巷,正赶上赵云安休沐,见到赵云程和徐言其,乖乖问了好。
李桂棠看着又苍老了些,赵云程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他还没有尽好孝道。
“阿奶,我给您买了几块糕点,您吃。”赵云程打开外面包裹的油纸,取出一块儿递到李桂棠的嘴边,又给了一旁赵云安一块。
虽然住在镇上,但这糕点赵云安也不常吃,偶尔磨着万秋买上一块打打牙祭,他小心的接过赵云程手中的糕点,朝人道谢:“谢谢堂哥。”
“婶么,这些鸡蛋您收着,天冷了镇上鸡蛋价贵,我院里的鸡零星还会下蛋,也够家里吃的。”徐言其把竹篮递给万秋,言说道。
万秋哪里能收,推拒着道:“你们攒着买,冬日一枚鸡蛋可五六文钱呢。”
赵云程跟着帮腔,直到李桂棠出言让万秋收下,万秋这才接过了竹篮,去灶房里小心的码放,这篮子待会儿徐言其还要带着。
“阿奶,你一定得保重好身体。”赵云程握着李桂棠的手,眼眶微红的嘱咐。
李桂棠笑应着,拍了拍赵云程的手背道:“阿奶还想抱抱你的孩子呢,再说你婶么照顾的仔细,阿奶这日子舒坦着,可不得多活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