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浇的那些稻谷终究是没保住,几日之后还是发了霉,徐言其和赵云程从苦日子过来,见了那些发霉的稻谷多少有些心疼。
“今年咱收了五亩地的稻子,够咱一年的口粮了,那点儿稻谷坏了就坏了。”赵云程坐在矮凳上给赵时桉削着陀螺,朝炕上叠衣裳的徐言其道,“明儿我把土砻和谷风车搬出来,先给稻谷脱了壳。”
“今年一天可干不完这活儿,我和你轮换着来,一直推土砻也累得慌。”徐言其下了炕,将叠好的衣裳放进了衣箱里,合上箱盖的那一刻,他瞅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叹声道,“云程,你觉没觉得我最近又胖了?”
赵云程还没来得及出言搭话,本来蹲在一旁瞧着削陀螺的赵时桉倒先跑了过去:“不胖,我阿么最好看。”
“你这孩子,竟会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徐言其捏了捏他的小脸,失笑道。
屋外阳光正好,徐言其闲来无事,想着出去串串门儿,他问了赵时桉要不要和他一块儿出去,却遭了拒,赵时桉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赵云程手下的陀螺上。
交好的哥儿均去了后山上工,也就能去李家和李乔琛坐坐,要是何隽则再大些,李乔琛出去跑了生意,他在这村里连个串门的地儿怕是都难寻。
何隽则现在长开了,徐言其进门时,叶怡正抱着孩子喂羊奶,那圆眼滴溜溜的转着,不知在看些什么。
“今儿怀宇难得不在,又接新活儿了?”徐言其调侃道,他之前每次过来,何怀宇可都在儿子跟前守着。
李乔琛颔首道:“去十里村送砖瓦去了,走时可不情愿了,说什么也要向云程那般,以后招人干活。”
砖窑里的砖瓦多数是销往了外地,船只顺着邬江支流而下,正好可停靠在砖窑处,交通十分便利,只有在四方镇接了活儿时,才需要驾车去送,何怀宇便没有特意安排人,来管这块儿的生意。
“这怀宇啊,可切切实实是个孩子奴。”叶怡笑道,碗里的羊奶已经见底,她小心地侧过怀中何隽则的身子,给他拍了拍嗝。
徐言其一笑,不禁想起了赵时桉小时候,赵云程也是这般不舍得离开孩子。
巳时末,徐言其才起身从李家回去,院儿里赵云程和赵时桉正拿着鞭子,在空地上抽着陀螺耍,见徐言其走来,还牵着他的手过去,邀他一起玩儿。
“阿么玩不来,你和你爹耍着,阿么去做饭好不好?”
闻言,赵时桉也收了鞭子,因着每次做饭时,赵云程会一起去灶房帮着忙活儿,久而久之,赵时桉也就习惯了。
他将手中的鞭子递给了赵云程,稚声道:“爹收着,歇完晌再耍。”
昨儿夜里发了面,晌午徐言其包了包子吃,燃起灶膛中的火后,赵云程舀水洗了洗手,和他一块儿做着事儿。
“爹包的包子可真丑。”赵时桉嫌弃了一句,立马跑出灶房追着元宝和家旺玩儿,徒留赵云程在原地干瞪眼。
赵云程又拿起一张包子皮,边包边嘟囔着:“丑怎么了,不也照样吃进肚子里?”
徐言其好笑的碰了碰他的胳膊:“水开了,你把笼屉放上去,剩下的几个我来包。”
锅上的包子先蒸着,赵云程看着灶膛里的火,适才玩陀螺玩了一身的汗,徐言其摆手招过了赵时桉,舀了些温水给他洗脸洗手,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过了晌儿,趁着赵时桉还没醒,赵云程牵上了牛,背着筐篓去了后山一趟。
不出意料,回来时赵时桉果然有了脾气,说好了歇过晌要和他玩儿陀螺,等他醒了却又不见人。
“好了,你爹这不是回来陪你耍了吗?”徐言其在中间当着和事佬。
赵时桉撇着嘴,勉强原谅了赵云程,在院中玩儿了没一会儿,便就忘了先前的别扭,两人嬉闹间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明日要早起干活儿,饭后回了卧房泡过脚后,一家三口早早的躺在炕上歇下。
初日东升,赵云程在鸡啼声中起身,穿戴好衣物出了堂屋,先去灶房烧火温水,趁着空闲,一并把喂家禽和牲畜的食儿剁碎拌好。
今儿要给稻谷脱壳,他又把土砻搬到了院儿里,一日的时间怕是干不完,就只先扛了几袋稻谷出来。
吃过晨食,徐言其和赵云程分工干活儿,一人往砻心里添着稻谷,一人推动着上臼使得稻谷碾磨脱壳。
怕赵时桉一个人待着无聊,徐言其领过了田子昂,让两个孩子在院儿里耍儿着,有两个大人在一旁,出不了什么差池。
“云程,你推了有一阵了,我来替你干一会儿。”徐言其拍了拍手,接过赵云程手中的活儿。
赵云程没让徐言其替他太久,略歇了片刻,就过去接过了手,还是添稻谷的活儿轻省一些。
晌午,张芝过来领田子昂,俩兄弟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自是不愿意回去,徐言其就留下了他,饭后歇晌时,这两个孩子都要挨着躺在炕上睡。
徐言其和赵云程收拾完灶房,紧着时间睡了阵儿,申时起来还要继续干活儿。
白日的一番劳作,使得夜里赵云程胳膊酸疼得厉害,瞅见他捏胳膊的动作,赵时桉机灵的起身过去,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捶了捶肩。
“一会儿再给阿么捶,阿么也累了一日。”赵时桉懂事道,倒是把这个小家伙忙得不可开交。
翌日将稻谷全部脱了壳,徐言其没让赵云程急着用谷风车去壳,两人歇了半日功夫。
收拾完稻谷,就等着衙役过来收税,去年刚涨过丁税,今年只盼着粮税别再涨。
没过几日,里正在村口处召集起村民,说了税收的事儿,今年的税收不变,让各家回去先预备着,衙役这两日就会进村收税。
村民闻声松了口气,他们不指望降税,维持去年的税收就是好事。
上门的衙役依旧是徐言其招呼的,赵云程去厢房搬粮的功夫,他塞给了衙役一些茶水钱,今年的来人并非前几年的那两个衙役,直至察觉到手中的铜板,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模样。
“小哥儿挺上道儿啊。”衙役瞧了一眼身后的同伴,先将铜板收到了怀里,笑言道。
徐言其赔着笑脸:“哪里,官爷来一趟也辛苦。”
称完粮食,收了丁税,衙役赶着车去了下家,徐言其这才心安了下来,这一时间换了衙役,搞得他倒是同第一次应付衙役上门时那般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