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高竟遥夫妇与高宴清说话之前,就递给了李元一些银钱,支他出去采买些东西,因而几人言说这些往事时,并没有外人在旁,不怕露了高宴清的身份。
“瞧你这身子将养回来了许多,不若过几日咱们就启程去兆州,眼看要进冬月了,你也好和其哥儿团团圆圆过个除夕。”
丁素梅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时间,陇州与兆州相邻,半月时间就能赶到四方镇,安顿好高宴清的户籍问题,应来得及在过年之前赶回京城。
高宴清早已盼着这一天,闻言自是喜不自胜,然而他和徐言其的身份如此,对外只能说是认的义亲,能在一起生活就已万分不易,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心中又何苦去计较那么多。
今日再见亲人,高宴清的精神比以往还要足,晌午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菜,来招待哥嫂。
“清哥儿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今儿我算是有口福了。”丁素梅夹了一块儿鱼肉入口,不禁夸赞道。
高宴清抿唇笑笑,往高竟遥的碗中夹了些豆筋:“哥,你尝尝这道肉炒豆筋怎么样?”
瞧着哥嫂吃的满足,高宴清心里头儿欢喜得很,自打被卖与跛子,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那么蹉跎的过下去,从未想过还有和家人这般相聚的日子。
饭后略歇了一阵,高宴清着手收拾了屋中的物什,想到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兆州,他便隐隐期待着与徐言其见面时的场景。
外面寒风凛冽且刺骨,道儿上少了行人,家家户户都待在家里窝冬。
一大清早,田家便慌乱作一团,赵云竹匆匆往赵云程院中走了一趟,将后山屋中的钥匙暂且交给了徐言其,言说田昭在走镖回来的途中受了伤,他们一家人需得去镇上,今日就不能上工了。
赵云程和徐言其来不及细问其他,只道让赵云竹先去探望,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过来寻他们。
“这走镖虽说挣钱,但保不齐哪天就会遇到山匪恶霸,出去的每一趟,可都是拿命在赌。”徐言其瞧着赵云竹仓促而去的背影,不禁哀叹道。
赵云程拿着钥匙去了隔壁院中,季哥儿正收拾完灶房,打算往后山去,他将钥匙一并交给了季哥儿,言说赵云竹家中有事,让他费心帮忙多照看着些后山的事儿。
傍晚,赵云程特意去田家的院前瞧了一眼,家中还无人回来,想来田昭这次是伤得不轻。
隔了两日,田文带着赵云竹和孩子先回了村里,徐言其没忍住过去打探了一番,才知田昭的身上被砍了数刀,也是命大没伤到什么要害,事后镖头派人先送他回了镇上。
“婆母这次受了惊,说什么也不让大哥再去走镖,她惦记着家中的家禽牲畜,便让我们先回来,待过几日大哥的伤好些了,再接他们一家回村养伤。”
徐言其自是理解张芝的这份心,镖师不是那么好做的,田昭跑了这么多年的镖,也合该歇一歇。
田见山这几日不在村中,后山守夜便先由钱良和刘劲两人顶着,到时给他们多结些工钱就行。
七日后,田见山驾车带着田昭一家回了村子,榆哥儿得了消息,和程强特意赶来探望。
田昭怎么说都是个汉子,他有妻有子,需要赚钱养家,这几日便和家中商量着,等明年就和田文专门去跑墨条的生意,也不往远了走,只在兆州和嵇州这两处地方。
“娘,这两处地方我都走过十几次了,况且只带着墨条去,不比镖车那般扎眼。”田昭好言劝说着张芝,“我是您儿子,也是娟儿的汉子,更是维小子和欢姐儿的爹,肩上有担子,可不能坐在家里吃白饭。”
张芝抿了抿唇,深知田昭说的这番话在理,总不能因为儿子受了一回伤,就将人拘在自个儿的身边,她低眉道:“等明年再说,这几个月就好好在家养伤。”
田昭知道张芝这是答应了他,连忙点了点头。
进了冬月,天儿愈加的寒冷,赵云程晨间早早的起身,出了堂屋发现外面儿阴沉着,怕是今儿要落雪,他回屋收拾了燃尽的木炭,又点上了火盆,才去了灶房忙活儿着温水热饭。
“几时了?”屋中昏暗,徐言其坐起身来穿上了袄衣,朝地上正在暖手的赵云程问道。
“估计不早了,今儿是个阴天儿。”
徐言其怪怨了一声赵云程不曾喊他,叫醒一旁的赵时桉,连忙叠起炕上的被褥。
赵时桉坐着打了个哈欠,任由赵云程给他穿衣,院外传来元宝和家旺的吠叫声,徐言其下了炕,出了堂屋到院外张望。
看着朝这边驶来的马车,徐言其便知是高竟遥过来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率先下了马车的人竟是他日思夜想的阿么。
徐言其双唇微动,呆立在原地却先流出了两行泪。
“其哥儿。”高宴清快走了几步,牵起徐言其的手仔细端详着他,他的孩子胖了不少,瞧着身上穿着的袄衣,就知他汉子待他不错。
徐言其抬起了手,轻拂在高宴清黑白相间的发丝上,喃喃道:“阿么,你的头发怎地白成了这般?”
“阿么都四十多岁了,有白发不是再正常不过事儿吗?”高宴清道了句傻孩子,轻描淡写地说着。
赵云程久不见徐言其进屋,便牵着赵时桉的手出了院子,入眼的正是父子相见的场面。
“爹,阿么怎么了?”赵时桉没见过高宴清,只是看到自己的阿么似乎很伤心。
赵云程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他抱着赵时桉走过去,朝高宴清打了声招呼:“桉哥儿,这是姥么,快叫人。”
“姥么好!”赵时桉脆生生的开口道。
高宴清连连点头应着,徐言其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揽过赵云程朝他正式介绍道:“阿么,这是云程,我的汉子。”
“先进屋吧,外面儿冷。”丁素梅拍了拍高宴清的肩膀,这么些人站在院前,实在是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