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袁天野率妖兵十万攻打天庭,自一重天攻打到三十六重天。袁天野立于高天之上,环顾四围,果然碧瓦朱甍,磅礴大气。但见:
都说天堂好,今日得一见。高出云表势如山,那里只住仙。飞阁流丹通华苑,一望红霞艳。水晶玻璃琥珀窗,黄金玉柱钻石桓,试问谁家产?万圣帝王尊,弥罗宫宝龛。珍珠挂门帘,翡翠设门槛,玛瑙涂墙粉,腌菜用猫眼。奢侈高贵谁来比?凤清宫里样样全。此所谁居住?自是西天王母新杨珊。抬头丹楹刻桷,低首玉阶彤庭,说不尽的荣华富贵,道不完的天上人间。看到的是金铺屈曲,听到的是鼓吹喧阗。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殿,重重玉宇千千万,直叫迷途误入方才算。南天门外,飞龙凤舞冲霄汉,四大天王狰狞面。北天门外,麒麟瑞兽常出现,人间一样也无缘。八大金刚神塑像,威西镇邪方无患。西天门外,坐骑虫蚁都吃肉,寒门数载无一片。四大元帅肚儿肥,官衣恁小怎能穿?东天门外,十二元辰察恶善,红尘未见善人还。天堂真是好,鲁班当时建。鸿图华构在卿手,少陵野老当年愿。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话说袁天野见人就打,见宫就毁。天兵天将,无人可挡。
此事缓报玉帝,玉帝惊的瞠目结舌,惶惶不可终日。吃饭睡觉都不踏实,做梦都说:“共工诅咒之语将为真事也!”看官须知,前文交代,共工争帝败,曾愤咒天庭有三次之灾。第一灾来自西天王,第二灾来自杨戬,第三灾来自袁天野。
玉帝自闻此事,眼皮直跳,不分左右。来凤清宫询问西王母,西王母道:“后宫非摄政之所,请陛下登临宝殿,与群臣共议。”玉帝乃上朝议事,问太上老君等大臣,该如何处置?太上老君道:“臣保举一人,定能平猿贼之乱。”玉帝问:“卿保举何人?”老君道:“令甥灌口二郎真君。”玉帝大喜,即派遣天奴去宣旨。
众臣心中呼唤杨戬快来。三个时辰后,天奴灰溜溜的跑了进来,这一看傻眼了。天奴脸上全是淤青浮肿,原来杨戬恨玉帝屡次失信于他,说好答应放他母亲,事后便反悔。杨戬再不信他,天奴又去宣读圣旨,正好撞了枪口。杨戬大怒,将圣旨丢到茅厕,让梅山弟兄狠狠揍了天奴一顿,打给玉帝看的。
玉帝见杨戬不助,大骂三声“逆奴!”乃失声大哭曰:“天庭休矣!”太上老君再次奏道:“陛下莫要悲伤,猿贼有勇无谋,志向不高。反天之举,不过逞能耳。陛下只需对其封官进爵,让他尝到做官滋味,以腐其心,自然无害。”玉帝泪眼朦胧道:“何不早言?”太上老君道:“臣以为二郎真君会来救驾,故未言。”玉帝奖赞老君有急智,乃遍观群臣,对太上老君道:“那就由卿替朕传达此意,言语温和,勿要冲撞。”老君领旨去了。
话说太上老君拄着棍,颤颤巍巍的出了灵霄宝殿,穿过飞德殿,径直来到飞花殿。但见群魔乱舞,杀作一团,不分敌我。太上老君在群妖中看见那袁天野挥舞长手铁臂乱打,真武大帝等一班武将不能坚持,在那里苦苦煎熬。
太上老君平日看不上人,何况真武大帝曾经哂笑他抢功劳,由是不助,让他吃些苦头。果然,真武大帝和袁天野大战一千回合,气力不如袁天野,直打的手酸无力,腿也肿痛,眼睛也带花。一不留神,被袁天野击中肋骨,弃剑倒地。袁天野手下不留活口,他正双举对金杵往下打时,太上老君厉声喝道:“先猿王杵下开恩。”
袁天野以杵指老君道:“俄战得正热,你这老败之将怎敢止住刀兵?”老君苦苦的说:“先猿王何故攻打我天庭?”天野道:“不为别的,只为能者为王,庸者为臣。”老君问他:“谁为能者,谁为庸者?”他只管信口胡说:“俄为能者,当在这势力天上享受繁华。玉帝为庸者,理应去人间遭受苦难。”老君道:“大王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毫无感恩之心。”
天野冷笑道:“老败将,你说清楚,玉帝老儿几时对我有恩,还让我怀感恩之心,真可笑也!”
老君道:“大王,你说这话可得对着良心。昔日,天地初成,乾坤始定。下界常有毒虫猛兽为虐,想你乃盘古残气所生,自是不惧一般猛兽。但来到东鹤神洋地界,被十兽追捕,发出啼哭之声。是陛下发了慈悲,生了恻隐,令巨灵神推山移海,地灵菩萨传你防御之术。再者,你诱娶杨圣使为妻,我主只想讨教个说法,也并不曾将你怎的。可你倒好,不给一份彩礼钱倒罢了,还率众攻打舅丈,这难道是感恩之举吗?就算玉帝可欺,那灌口二郎神岂是好惹的?他的威名想必你该清楚,你敢娶他的妹妹,也属胆大。要不是陛下宽厚仁慈,早就将二郎神调遣了来,那时候你可就是东洋狼碰上海豹子——准完蛋。”
此一番言语,进退有度,深浅有凭。却是讲的十分好,他的气势立马小三截。最后这一句直接戳到心里去,将命都要戳没了,立马小七截。原来他和狐狸精胡喜儿成亲,杨莲因气不过,要在洞房里行刺狐狸精,却被他醉酒误杀了杨莲,此事还不为外人所知。他最怕杨戬得知,心里吹不完的西北风,瑟瑟发抖。
袁天野没了脾气,但又怕看出来,强撑着雄心壮志。对太上老君道:“看你薄面,俄暂止刀兵,不知玉帝有何诚意?”太上老君看事成了,于是就将袁天野带到灵霄宝殿,面见玉帝。其余妖王尽被遣散不提。
未几,到了殿门口,天野抓住老君胳膊说:“你怎么与俄通报?”老君道:“老臣说,先猿王袁天野拜见!”天野因考虑大殿人才赫赫,通报时要大气些,显得尊贵。他对老君道:“如此通报,显不出身价,必被耻笑。你进去了就说‘今有东鹤神洋鹊华山流金洞先天圣祖先猿王袁天野拜见’”太上老君领会得,心里却笑他,谁知进去大殿,面对君臣威仪,竟将那词忘了,竟道:“今有下界怪胎野猿三花子求见。”玉帝说声“宣!”天奴即复制此言高声宣报。
那货还是心卑,听到叫他,立刻像模像样的走了进去,面对玉帝,高声喊道:“舅丈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看他模样,原来是个一米五六,蓝眼银毛,长臂矮腿的怪胎,都纷纷取笑。玉帝见他也没什么厉害的,立刻有了骨头,骂道:“你这个三花子倒会认人攀亲,可惜叫错辈分也。朕乃天帝,万神朝拜。你不拜称朕的宝号,却胡乱说什么旧账新账,真真可恶。”天野不敢造次,怕惊动了二郎神。
太上老君出班奏曰:“陛下息怒,先猿王久居下界,不识尊卑,情有可原。虽有反天之罪,但终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先猿王本事通天,非俗类可比,乃众所周知也!陛下何不封他做官,以示天庭爱才之意。”
玉帝见事有转机,乃大喜道:“袁天野,你可愿意留在天上做官吗?”天野跳道:“早听人说天上的官油水大,分量足。能贪能捞,还不为人所知。”众文武皆忿然作色,玉帝道:“你可有五级三证?”天野一听此言,便自腋下拔出金毫化作鸳鸯铁,仗手长凭空乱舞,舞得火花乱溅道:“这便是老爷的五级三证。”玉帝乃询问太上老君,未及老君思索,真武大帝出班启奏道:“陛下,自天庭收编十万妖魔后,大小官员应有尽有。唯独飞花殿缺一个查牌官,陛下可封之。不过,凡在天为官者,须得填一份表格,上注明成员职业家产等,以杜绝营私贪腐。”天野以手勾住真武脖子笑道:“若果如此,不周山之事怎么说?你家那二十四大木箱又怎么说?”众文武都愣住了,真武大帝急忙回归主题,表奏袁天野为飞花殿查牌官。
天野初入仕途,哪懂这个。见带着个“官”字,睁大眼睛连问七八遍:“几品官?大不大?”真武大帝道:“除了玉帝,谁都可以管,你说大不大,还不谢恩怎的?”天野连叩十几个头道:“多谢舅丈。”玉帝道:“命袁天野为查牌官,即刻往飞花殿上任。”
天野以为要往琼楼玉宇上任为官,没想到来了一个牌楼座下,四处空空如也,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天野心凉了一半,奈何那皂吏说:“袁大人勿伤心落泪,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咱这官府虽然破败点,但这权未曾下跌,大人初次为官不得装的清正廉明些,让玉帝看在眼中,日后还不愁没有好官府?”
他穿戴好后,问左右:“本官在哪坐堂?”左右指眼前长方桌子,那桌子乌油油的发臭,桌下有个无靠背的凳子,三腿长,一腿短。桌上放着一摞查牌明细表,右上角是笔墨纸砚。
天野坐在长短不一的凳子上,如骑木马上下晃悠。又问:“本官职权所辖何事?”左右道:“不需大人辛苦,每日清晨文武百官经此上朝,手中都会带一个“皇”字腰牌,大人只需验看验看,确定非假,就在查牌表上打个勾,然后放行。等黄昏退朝之时,也照此验看,甚是容易。若不缺勤时,每月能领一二千,够吃穿了。”
天野道:“这文武百官约多少个?”左右道:“不多,一等大神到七等大神约摸二百五十名,散仙五百名,其余天奴杂役三百名!”天野惊道:“做官的倒比做事的多。”左右道:“历来如此。”
话说玉帝升殿,共议袁天野生死之事,太上老君等文臣都要他生,真武大帝等武将都要他死,两派争来斗去,不觉夕阳西下,天光大暗,玉帝也拿不定主意,暂时退朝。众神都去了,只留下真武大帝、托塔天王气势冲冲对着太上老君道:“老子如此抬举那货,莫非有意与我等作对?”太上老君道:“不敢有此心。”二将甩手就走,太上老君上前道:“二位且慢走,我观二位怒火前移,五官错位,有一股晦气萦绕,此时不宜出门。”他二人不识好人心,只当是诅咒,骂骂咧咧的去了。
退朝后,众神都从灵霄宝殿退了出来,陆陆续续向飞花殿走来。原本第一个走来的是雷神,第二个是电母,依次排着的是四海龙王、十殿阎罗、九曜星君。谁知真武大帝、托塔天王两个最后出来,却排在了第一个。
真武大帝、托塔天王将“皇”字腰牌亮出,喝道:“快验,赶走。”天野坐在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摆官威?左右官差将牌牌递给天野,天野看都不看随手一扔道:“假的,假的。”
二将大怒道:“你这个下贱的门子,怎么敢把我的腰牌扔了,快给我捡过来。”天野嬉皮笑脸道:“不捡,不捡,就是不捡。”左右官差慌了,对天野道:“真武大帝、托塔天王乃是一等大神,不好惹的。朝里有人,得罪不起呀!再说咱们吃的就是这碗受气饭,大人这样得罪,岂不是把自己的饭碗砸了?”
天野心里作怪,不知发的什么疯。指着他二人鼻子说:“天庭律法明明写着插队者死,他两不知插了多少队,为何还活的好好的?本官是在官言官,谁跟他扯朝里有人没人了?”
二将耻笑道:“你这个狗肉上不了台盘秤的小小查牌官也配自称‘本官’?不知羞耻?”
天野问左右道:“他嘴里嚼什么蛆?”左右道:“他说您是狗肉上不了台盘秤的小小查牌官。”天野道:“倒也未曾见过狗肉上过台盘秤,这与本官何干?”左右见他执迷不悟,都讲了个一清二楚,最后道:“这查牌官外表光鲜,占着一个“官”字,里面受气,都是得罪人的活。一天到晚看着这座飞花殿,但有异常都要汇报,不管大神小神从此经过,都要放行。但敢说个不字,轻则痛打一顿,重则上告玉帝,撤了职位,贬为天奴。”
天野一听,气的咬牙切齿,筋骨暴裂,脱了官服,扔了官帽,撕了表格,恨道:“原来玉帝那乃刀货是把我当做看门狗?”二将咯咯大笑:“以你尊容,当个看门狗就已是抬举你了。”
天野大方,仗着手长,赏了真武大帝、托塔天王每人一记耳光,只打的他二人嘴歪牙掉,鼻青脸肿,五官错位。自此长了记性,再从此处经过,再也不敢插队了。有诗为证:
权倾二将恃无忧,插队从来不以羞。
多少人间公愤事,只因缩首莫争头。
话说袁天野气愤难消,一口气打将出去。因天庭宫殿繁多,他又急着走,一时迷了路,不觉来到西王母的寝宫——凤清宫。因天晚,屏退众人。西王母娘娘沐浴就寝,把外面的五彩霞衣脱了放在衣架上,那衣服五彩生辉,忽明忽暗,是件仙衣。胸口剩下件游龙戏凤的文胸,也解了下来,随手搭在衣架上。但见西王母姿色:
长头亚麻色,娇容瓜子脸。细腿长如仙鹤,肥臀软似馒头。蓝珠闪起银河水,玉指托来一片云。红唇如露,欲滴不滴使人急。芳口如香,欲闻未闻使人愁。正面风光不可观,唯恐醉死无人管。
话说天野看尽春色,浮想联翩。待要干事,外面叫一声:“娘娘,真君爷爷差梅山兄弟要圣祖庙的开山钥匙。”
袁天野听到杨戬名号,吓得矮了三尺,化作一只耗子,钻到洞里去了。
西王母娘娘回了声:“知道了,暂且退下。”西王母娘娘净身出浴,待要拿文胸仙衣,那野猿仗着手长,倒先摸了去。娘娘丢了衣物,困在水里,急得不敢出声,只叫了贴身仙娥,把仙娥的穿了,那仙娥不敢见光,为保名节,自溺于水中。西王母娘娘出了瑶池宫,碰上梅山兄弟,梅山兄弟见她是女仆装扮,哪里认得她。当即就喝道:“贱人,我家真君爷爷是出名的孝子。因过两日就是团圆节,我家真君爷爷思母心甚,故唤我等来取开启桃山的钥匙,你这贱人进去许久,如今怎么又空手而出?”
西王母娘娘何等尊贵,自出世以来还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顿时两眼冒火道:“狗奴才,瞎了狗眼,骂起本宫来了,我乃西王母娘娘,还敢无礼?”梅山兄弟笑道:“你是王母娘娘?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我记得王母娘娘里面穿着一件游龙戏凤的文胸,不知你有没有。”
说着六兄弟按住胳膊腿,康老大褪去外衣,不见那文胸。康老大道:“贱人冒充王母娘娘,又是一条罪名。”西王母道:“我因下浴,把游龙戏凤的文胸和百鸟朝凤的五彩霞衣搭在衣架上,随后你等兄弟便来,我急着出浴,找不到文胸仙衣,便抢了宫女的文胸,她因无脸见人,跳池自溺。”六兄弟这才纷纷下跪,求情道:“息怒息怒,是我等有眼不识尊王母。”西王母道:“今夜之事不可外传,恐失天威。”六兄弟谢恩谨记,果然一字不提。
却说天野偷了王母游龙戏凤文胸、五彩霞衣回到流金洞里。红嘴猩猿、善石投猿及四级将见了都叫:“大王回来也。”善石投猿问:“大王,你舅丈请你做什么官?”天野一想那官职就羞愧,顶不住众妖发问,他也红着脸厚着皮道:“玉帝那货轻贤,请我做了个查牌官的小吏。”
虎肩将道:“何为查牌官,这分明带着一个‘官’字,想必小不了。”天野道:“初时我也这么想,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个门卫。”此言一出,众妖惊骇道:“什么?就是那个看门的哈巴巴狗?玉帝老儿没眼力,想必是活的时间长了,眼睛不明亮了。以大王手段,何不自立封号,称作‘通天太圣’,亘古留名。”
天野喜的抓耳挠腮,自己砸吧滋味:“通天太圣...通天太圣,通了天,自比神圣还神圣。好!孩儿们,从此以后别叫俄先猿王,要叫俄通天太圣。”随即令众妖在洞外扯起一杆万丈高的大红旗,上书墨迹“通天太圣。”左右有一副对联,联曰:
天生此地此成天,王出我处我为王。
话说袁天野上天这几天,狐狸精胡喜儿并不安分,与四级将暗行苟合,见他回来,又喜滋滋迎了上去,哭出几滴眼泪,说不尽的思念之情,袁天野受到关注,自是喜之不尽,将不悦之事一扫而光。他将王母文胸、仙衣赐给了她。果然秀色可餐,因在瑶池偷见了西王母洗浴,浮想联翩,将狐狸精当做西王母,兴风作浪,狂欢不尽。
再说玉帝近日处理政事,久不去凤清宫,这几日偶得闲暇,乃驾幸凤清宫。恩爱之间,发现少了游龙戏凤文胸、五彩霞衣一件。追问甚急,西王母不得已将此事告知玉帝,玉帝大怒,即命东陵圣母全力搜寻失物,东陵圣母道:“敢问娘娘所失何物?”玉帝道:“少了不少金银玉器都不值一提,就是娘娘身上穿的那件百鸟朝凤的五彩霞衣不见了,烦请尊神替我好好寻找寻找。”
东陵圣母领旨出宫,搜遍诸天都未曾找到。正要到灵霄宝殿向玉帝请罪,经过飞花殿碰见雷公电母并众星宿,雷公见她慌张,出言问:“仙姑何事慌张?”圣母道:“王母娘娘的百鸟朝凤五彩霞衣失窃了,我找遍诸天,查尽各地均未有结果,故来此见玉帝领罪。”这正是:
欺心自是终欺己,行盗复逢掩耳人。
不知玉帝该如何处置此事,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