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皇帝说了这一句后,便也丢开了,又对众臣道:“虽说这蛊祸已除,但到底伤了我大周不少元气,众爱卿还需尽心尽力,为我大周百姓谋福祉。”
皇帝及时将话题扯开,无非就是想以赐婚之事抵过谈菀兮蛊祸之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无一人敢置喙。
殿中群臣纷纷起身,朝皇帝举杯,齐声应道:“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才起身的谈菀兮,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在众人坐下后,再抬眸直视着皇帝。
皇帝自是瞧见了谈菀兮的动作,眼光敛下,放下手中金盏,终于是笑了一笑,开了口:“你还有话同朕说?”
谈菀兮抬眸,定定地盯着皇帝,“陛下,臣女斗胆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她微抬着小脸,流畅的侧脸弧度微微露出些许的锋芒,凌厉得得让人心颤,萧汀晔的瞧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有几分的担心,但到底没阻止她。
谈菀兮倒也并非是想要那些恩赐,只是皇帝将有功之臣都赏了个遍,有官者皆升官进爵,无官者也或赐了牌匾、或赐了金银财宝,唯独是她是以婚期做赐。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谈菀兮是女子,可她偏不愿如此被人轻视。
闻言,皇帝蹙眉眯起眼,目光沉下,不过转瞬他又笑道:“哦?你想要什么恩典?”
谈菀兮对上皇帝的视线,一字一顿地开口:“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入朝为官。但女子之能从未见得就比不过男子,臣女斗胆,想为这天下的女子求个恩典。”
少女的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如同珠玉撞盘般回响在大殿之上,一时间,宫殿之上一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随即而来的,就是大臣们窃窃私语,有的面露惊讶,有的则直接就摇头反对。
娄丹青在听到谈菀兮的话后,却是忍不住佩服地看向她,心中热血沸腾。
“是为天下的女子,还是为你,朕瞧着,这天下的女子,怕是没几个如你这般有胆量。”皇帝的唇畔微微泛起一抹冷笑,目光带着玩味地上下打量起谈菀兮。
“陛下此言差矣,醇江亦有并称四大才女的刘和君、黄绣娘、江镜镜、薛桃笺四人名满天下,臣女虽未有机会同她们相见,但她们的诗赋臣女也曾有幸读过。她们聊以慰藉的小诗,却无一不是心怀家国天下的。”她的声音,一字一句落下,字字铿锵有力。
皇帝当即便沉了脸,喝道:“放肆!你这是在置喙朕方才所言?”
“臣女不敢。”谈菀兮屈身,一字一句说着,但瞧着皇帝的眸子尽是一片淡然。
她口上说着不敢,可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切实的惧意,那双眼睛淡然得宛如十几年前的那双眸子一般,淡得让皇帝自己都成了一个笑话,这样他更恼了,却又无可奈何。
收到皇帝看过来的视线后,裴侍郎当即接话,喝道:“礼国公,你家的这个外甥女实在是胆大包天,竟敢让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之名亵渎圣上!你便也不管管吗?”
古堂岳当即看向说话的裴侍郎,“这些名字为何不能说?怎么就亵渎圣上了?老夫倒是不懂了,还请裴侍郎解说一二。”
裴侍郎一时语塞,但恍然间又灵光一闪,立即拍案指责道:“难道你不知这些女子,皆是些……风尘之中的女子吗?”
“哦?原来是风尘中的女子,我倒也确实是不知,今日也不过是头一听到这几个名字,倒是还多亏了裴侍郎提点。”
裴侍郎冷笑了一声,“礼国公倒是会装傻,谁人不知你先前刚从江南带回了一个名妓,那杨一柳正好就和这四个人并称江南十大名妓,我就不信你不知。”
“哦,我倒是真不知,这杨一柳嘛……”古堂岳说时,似是无意地瞧了眼皇帝,“不过是我在路上瞧见的,正好就瞧上眼了,就带了回来,一开始确实不知她的来由。”
“你……”
在对上古堂岳的视线后,皇帝的眸光微微闪动,见裴侍郎还欲开口,立马道:“好了好了,此事已然过去,裴爱卿何苦再揪着礼国公的过往说事?”说罢,又看向谈菀兮,笑道:“不过,谈小姐谈及此四人确实是不妥,毕竟你是个姑娘家。”
“回陛下,臣女一开始确实是不知她们的身份,不过即便是知晓了又当如何?”
“你这话是何意?”皇帝眯着眼谈菀兮,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眸子里带着阴沉。
“臣女只是欣赏她们的才华。”
“才华?”皇帝眸子中闪过一抹疑惑。
谈菀兮微微抬手取过微雨手中的诗集,“这本诗集,还请皇上与各位大人过目。”
皇帝接过侍人递来的诗集,翻阅起来。
殿中的大臣们也纷纷看着手中的诗集,原是大多数人都是不屑之色,但看过之后,不少人还是不时发出惊叹声。
翰林院学士粗粗翻看过诗集后,眼睛都亮了起来,颤抖着手看向谈菀兮,“敢问谈小姐,这本诗集出自何人之手?”
谈菀兮淡淡一笑,解释道:“这诗集便是收集了大周所有有才之女子的诗词,其中就包括醇江四大才女所写之诗。”
翰林院学士满脸的惊愕,不可置信地道:“这诗词竟然由女子所写,还是由那风尘中的女子所写,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们虽身处于风尘之中,但才情过人,只不过被身份所禁锢。她们同样有智慧、有才华,理应得到平等的机会。”
皇帝眯了眯眼,盯着谈菀兮说道:“不过她们到底是出身卑微,若是按你所说朕允了女子入朝为官,那倘若她们不成体统,岂不是混淆了朝堂风气?”
“便是不说她们,今日在场的,还有许多大人家的女儿亦然也是才华横溢的。”
皇帝深深地瞧了谈菀兮一眼,压低声嗓,尽量用正常语气问:“哦,你是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