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旧的小茅屋里,苏茉咬牙,疼得满头汗水,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一边忍受着疼,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她只是加班多熬了几个通宵,以前也不是没熬过,好吧,以前她最多的不过熬三个通宵,这次切实整整熬了一个周,眼看就收尾了,结果猝死了,辛苦的劳动成果还不知道便宜哪个屌丝。
这就算了,她不只赶在人家生孩子的关头魂穿了,还遇上难产,没有哪个穿越者比她更惨了吧。
这具身体因为先前的生产早已力竭,苏茉眼皮很重,实在太累太困了,此时只想不管不顾地好好睡一觉,这样想着便随本能闭上了眼睛。
“丫头,不可睡呀!使力......丫头......丫头......”接生的阿婆顾不得满头汗,眼看就要一尸两命,急得大喊,喊了几声,又用手去拍苏茉脸。
“他嫂子,快来......他嫂子......”阿婆朝着门外喊道。
“来了,来了,婶子,怎么样了......生了吗?”
妇人端着一盆热水火急火燎地进来,看到茅草上躺着的女儿任凭脸被拍得啪啪响也不见反应,装着热水的盆砰地落地,淌了一地的水也顾不得,忙扑到干草上,颤着声音喊道:“茉丫头,快醒来呀.......呜呜.......”边喊边哭,“叫你不要生你偏要生,这下命都没了呀......哪个挨千刀的,害的我家姑娘......呜呜......杀千刀的......砍头的......”
身边实在吵得不行,苏茉刚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肚子的剧痛也越来越清晰,疼得忍不住闷哼了声,声音很小,却被接生的阿婆察觉了,阿婆喊道:“丫头醒了,她嫂子,快别哭了,给丫头喂点吃的,攒一攒力气,还得使大力呢......”
妇人话听到一半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女儿有反应了,看着女儿皱起眉头忍痛的样子,衣袖胡乱地往脸上一抹,慌忙地去端吃的去了。
苏茉被托起上半身,纵使没有胃口,也知道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一边忍痛一边大口吃着妇人喂到嘴边的面糊。
她得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才能活命。
在阿婆吸气呼气使力的节奏下,苏茉一次一次地用力,孩子总算是生下来了。
“是个小子!”阿婆剪断脐带,将刚出生的孩子捧在手上,满脸笑意地说道。
苏茉眼睛紧盯着阿婆手里红彤彤湿漉漉的孩子,孩子在阿婆用力拍打脚底之后大声地哭出来,听到哭声的苏茉放心地睡着了。
苏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她睡了一个晚上加一整个白日。
苏茉此时半躺在干草上,身边是被襁褓包着的小小孩子,小脸皱巴巴的,头左右摆动,嘴巴啾着,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苏茉知道,孩子这是饿了,可她......现在没有奶水......
苏茉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望着眼前家徒四壁的家。
狭小的茅草屋里,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摆着破旧的一张四脚木桌子,一脚缺了一半,用几块瓦片叠起支撑着,桌上一只旧篮子里有两个粗竹做的碗,一双竹子削的筷子,不管是碗还是筷子,表面都磨得很光滑。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家是真真正正的干净,干净得很穷。
苏茉突然想到什么,把孩子放在干草上,在身后干草下扒出一个袋子,袋子不大,里面分装着白的和黄的两种颜色的细粉,那是原主担心自己没有奶水备下,白的是原主在稻田里捡的零散稻穗,去壳后一点一点研磨出来的米面,只有一大把的样子,黄的是玉米面,也是原主地里捡的玉米,细细磨出来的。
苏茉想着孩子不能饿着,得先给孩子煮点米面水,便撑着身子起身,轻缓地打开茅屋的门,她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门就倒了。原主以往做吃的都是在屋外,一是小屋施展不开,二是怕不小心飘了火星子把茅屋燃了。
所以屋外用作做吃食的火塘在几丈之外,三个差不多大的石头搭建的火塘堪堪够放一个陶罐。火塘里的柴火燃尽了,白灰里尚有余温,陶罐里散发出鸡肉的味道。
风微微地吹着,苏茉撇了撇头,刚好看到山包下远处往这边移动的黑点,黑点移动得很快,渐渐地变大,在暗暗的天色下显出个人影来。
苏茉知道,那是原主的母亲梅花。那个刀子嘴豆腐心,一边骂着原主,一边冒着被丈夫责难,也要为被赶出家门的女儿在生产时撑起一片天的妇人,此时手臂上挎着个篮子,脚步匆匆地往这个在村子外的小山包上独立的茅草屋走来。
原主与母亲梅花之间,互相心疼,可母亲总是会多做一些,会多一些包容。哪怕女儿未成婚就怀了身孕还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在女儿被丈夫丢在门外不让进门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止,女儿做错了,她说不了什么。在女儿毅然决然离家,独自住到这个被已故孤寡老人留下的破旧小茅屋里坚持要生下孩子的时候,她也狠下心打过骂过,想着打死算了,也不要给家里丢脸。
可她始终心软了,求了村子会接生的婶子到日子了给女儿接生。
孩子生了还要在村里人指指点点下一天两趟的给女儿和外孙送吃的、用的。
苏茉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她似乎不只拥有原主的记忆,还继承了她的感情。
将陶罐端到屋里放在木桌上,倒了满满一竹碗鸡汤,苏茉大大喝了一口,鸡汤不烫不凉,温度刚刚好,就着一口气将竹碗里的鸡汤喝了个精光,饿久了的胃里也舒服了。
苏茉倒了第二碗鸡汤,从门外提了个木桩子到屋子里,就坐在门口慢慢地喝着。
梅花走到坡顶,一眼就看到依着门边坐着的苏茉,手里端个竹碗在喝汤,人没到嗓音就响起:“就是要这样,多喝点鸡汤,鸡肉也要多吃......小娃娃醒了没有......你现在要多喝些鸡汤才有奶......也要让他多吸......”
没有原主记忆中的大嗓门,也没有原主生产前的咒骂,此时梅花的声音是原主记忆中不曾有过的轻柔温和。
进到屋子里,从带来的提篓里面端出一只碗递给苏茉,再从桌子上取了竹筷,催促道:“快吃了,等下就凉了”。
苏茉一手接过碗,碗里是红糖煮的荷包蛋,三个白白的蛋泡在糖水里,散发着甜丝丝的气味。
“给娃娃做尿布,这个软和透气,换勤一些,才不会红屁股”。梅花边说边从提篓里拿出几块大小一样的薄布来,
苏茉将鸡汤一口喝完,碗放在桌上,接过薄布,捏了捏握在手里,鼻音轻轻哼了哼,“嗯,知道了”。对在现代见过各种布料的苏茉来说,布料不算软,甚至有点硬,可这是梅花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布了。
苏茉将布仔细地放好,低头吃着红糖鸡蛋,尽量让声音正常,用原主的语气说道:“我也准备了几块,打算脏了就洗,也够的。”
梅花已经将孩子抱起来了,正给他喂自己带来的糖水,说道:“那几块怎么够,脏了你放着不要洗,我带了四五块,加上你的,用两天都够了,吃完晚饭我过来洗,现在天气还不冷,吹半个时辰,收回来挂屋里,第二天就能用了。小孩子的尿布衣服的,不要放在外面过夜,有露水,湿气对孩子不好。你自己不要碰水,老了到处是病。”
停了停又接着说:“你吃完鸡蛋,再喝点汤,糖水也不能多喂,还是要给他吃奶,多吃奶长得快”。
苏茉想开口让梅花不要来了,她不想梅花难做。可她知道,按梅花的性子说了她还是会来,她干脆就不说了。
她也不忍梅花受委屈,可一个母亲疼女儿的心,她怎么能代原主拒绝呢。
想着就说道:“阿娘,下回就不要带东西了,你杀了家里的鸡,他会骂你的,我也还行,自己有吃的,晒的干菌子还有,可以煮汤,奶不够也不怕,我磨了些米面和玉米面,可以煮糊糊给小娃娃吃”。
他指的原主爹,她知道那个人对原主有多绝情,女儿外出被毁了清白,遭受了天大的难堪,他不只没有关心,反而责怪原主不检点,嫌弃原主让他在父老相亲面前丢了大脸,一顿打骂过后把原主赶出了家门,七八个月来,与原主统共见过两次,一次是原主在山坡下湖里舀水被撞见过,他直到原主住到了这个小山坡山就再也没走过湖边这条路,去地里都是绕路走的,第二次是原主在山里捡菌子时遇到了,从此他也不再上山了。两次都没有搭过一句话,但看着原主时满眼的恨意怎么都快溢出眼睛了。
原主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一点一点凉了心的,再也不愿承认那是她爹。
“老娘养的鸡,想杀就杀,他要有本事把老娘也撵出来”。梅花提高了嗓音,怒道。
转而去哄被突然的大声惊吓到了孩子。
苏茉心底叹了口气,再也不提,梅花的泼辣脾性让她在那个家里没少吵架。以前原主也没少劝,总劝不了。也好,总不至于在那人手上太吃亏。否则,她也护不了有污点的原主到生产。
“先喂奶看,奶不够再喂米面,混着味喂,一顿奶一顿米面,玉米面大一些再给他吃”。梅花看了苏茉准备的面粉,说道。
苏茉点点头,米面太少了,玉米面太小的孩子不能吃,最好是奶够能喂奶。
梅花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的,教了苏茉怎么换尿布,还交代了要注意自己身子,留下了五十个鸡蛋,半斤红糖,带着她的提篓踏着月色步履匆匆地赶回家了,苏茉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她没指着能像现代人一样坐月子,脑子里想着怎么改善眼下的情况,少让梅花担心,给她减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