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姜府的其他主子们还在睡梦中,大太太的正屋已经点上了灯。众丫鬟婆子们服侍着大太太洗漱梳妆。
当家主母一睁眼就有忙不完的事儿,大太太也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
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大房的两位小姐竟和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的站在正屋外,等着给大太太请安。
今日,六小姐明初裹的严严实实的,俏丽的小脸在一圈兔毛围脖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精致。
反观婉初,眼底一片乌青,脸色也有些灰白。整个人单薄的很,似乎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走。
婉初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香杏身上,时不时的拿出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咳的狠了,脸色便带了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明初上下打量了一眼婉初,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九妹妹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好就该在拥芳苑歇着。”明初语气平淡,似乎是关心婉初,可下一句话,说的却不太中听。
“要是过了病气给母亲,可就是九妹妹的罪过了。”
婉初听了这话,怯懦懦的看了看明初,杏**眼里顿时蓄满了委屈。刚准备说话,青梅上前来请两位小姐进屋。
转眼之间,明初已经绽开一副笑脸,和青梅客套了几句,先一步跨进了正屋。
两人说着闲话走在前面,婉初和香杏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
大太太坐在房中,看的分明。她勾起唇笑笑,低头取了清盐漱口。
周妈妈只当看个乐子,一边帮大太太净面,一边笑道:“远远看着,九小姐倒像是六小姐的丫鬟了。”
大太太笑而不语。这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把戏,除了能挣一点面子,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大太太掌家多年,自然知道,面子和里子哪个更重要。
里子有了,还怕没有面子吗?
连周妈妈都懂的道理,可惜明初却不明白。强出头也要有强出头的资本。
大宅门侵染多年,大太太早就已经练出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功夫。无论是谁,都已经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正如此刻,六小姐进了屋子,大太太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轻蔑之意,满脸慈爱的唤她过去。
明初亲亲热热的坐在大太太身边,搂着大太太的胳膊撒娇。大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周围丫鬟婆子妙语连出,逗的大太太更是开怀。
婉初请了安,便安安静静坐在最下面的绣墩上,满脸拘谨。屋里的人笑,她便跟着笑。屋里的人安静,她便专心瞧着地毯上的花纹,好像地毯上真能开出花来一般。
大太太像没看到她一般,只搂着明初只叫心肝宝贝儿。
明初与大太太说了几句话,却见大太太始终只顾着和自己说话,只能亲自起了话头。
明初提起婉初,话中全是对妹妹的关怀:“我以为我是第一个来给母亲请安的,谁知道到了垂花门,却见到了九妹妹。”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婉初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赶忙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明初。
明初已经扭头看着大太太,面上全是友善的神色:“我见到九妹妹的时候,她似乎脸色不好呢。眼底也是乌青的,还一直咳嗽。”
大太太听了这话,看向婉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婉初果真病歪歪的模样。大太太面带焦急,问道:“这气色怎么不如昨天了?”
周妈妈这才凑过来,摸了摸婉初的手。“九小姐穿的也有些少了,这手也冰凉的。”
大太太面色严肃起来,众人脸上纷纷收了笑意,屋里空气顿时一滞。
“去把白梨叫进来。我倒是要问问,她是怎么伺候九小姐的。”大太太淡淡的说。
一旁青梅小声道:“回太太,今天跟九小姐来请安的是那个叫香杏的丫头。白梨...她,她没跟着。”
大太太不禁坐直了身子,上扬的眉毛一挑:“怎么回事?”
大太太声音不大,可语气却有些微凉。显然大太太已经不痛快了。
婉初忙颤颤巍巍站起来,还没开口,又轻咳了两声。大太太微微蹙眉。
“母亲,白梨姐姐她,她...”见众人都纷纷看着自己,婉初涨红了脸,声音也越来越小。
大太太给周妈妈使了个眼色。周妈妈会意,拉着婉初坐了下来。面带慈爱,循循善诱。“白梨怎么了?九小姐慢慢说。”
“就算白梨是太太赏给小姐的人,也越不过小姐去。可是白梨伺候的不精心?”周妈妈面带关心。
婉初听了这话,赶紧摇摇头:“没有的事儿。白梨姐姐待我极好。只是,只是...她...她病了。所,所以我就让香杏陪我来给母亲请安了。”
大太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看了眼婉初,心里倒是满意。
昨日小九入府,又赶上府上忙着淑宁省亲的事儿,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丫鬟能顶上。白梨那丫鬟不过是自己屋里的三等丫鬟,平时基本没有进屋伺候的机会。
不过话已经说出了口,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白梨就临时被送去了小九那儿。
这些三等丫鬟本就不如自己的身边心腹贴心。原本大太太还担心婉初受了委屈会不管不顾的向她哭诉。
谁知道这小九虽然怯懦,但却不是完全没有眼色的。倒是分得清孰重孰轻。
姐妹之间的龌龊和暗潮,大太太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传出什么苛待庶女的话来,大太太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大太太满意的看了一眼婉初,刚准备安慰几句,却被人打断了。
好好的母慈子孝,偏偏有人拆台,不让她们演下去。
“病了?!我昨儿傍晚见到白梨姐姐了啊,明明还好好的呀?怎么一夜过去就病了呢?”明初睁着大大的眼,一脸吃惊。
话音刚落,婉初猛然抬头,眼中慌乱落在众人眼中。明初勾起嘴角,心中得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