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婉初就被茯苓和香杏叫醒。下人们已经守在婉初门外,准备着一应事务。
姜老太太和四太太她们也早早就起来了。整个姜宅灯火通明。
香杏小心翼翼娣从宫内廷下发的箱子里取出凤冠霞帔。几个丫鬟伺候着婉初换上喜服。几人又来到妆奁前。
茯苓已经准备了些小食。皇子大婚,比民间还繁琐许多,这一日,几乎是没什么功夫能吃东西的。也就在上妆之前,能吃几口。
“小姐先吃些垫垫肚子吧。”茯苓又道:“小姐放心。这些点心是我亲自看着膳房做的。”
婉初点点头,这才开始用点心。刚吃了两块,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大太太,四太太来了。”婉初只得放下点心,请人进来。
进来的不仅姜家两位太太,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贵妇。
四太太向婉初介绍:“这位是全福太太,王太太。”
“全福太太”是上有父母健在,有丈夫,下有儿女双全的妇人。通常新娘家里都会请这样的妇人来给女儿梳头绞脸,期望能沾沾全福太太的福气和喜气。
婉初站起身来给王太太福身行礼。王太太忙避到一旁,笑道:“可不敢劳动七皇子妃。”
四太太笑道:“等礼成了,咱们家七小姐才是七皇子妃。现在还得有劳王太太您呢。”说着,又吩咐众丫鬟取了红线来,交与王太太手上。
王太太满脸笑意,一边绞脸,一边念叨:“红线绞脸,喜事在前。一绞去灾,二绞福来。新娘新面,好运相见。夫妻和睦,岁岁平安。”
婉初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与羞涩。当红线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绞脸的轻微刺痛感传来,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她的心尖。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随着全福太太的上妆,渐渐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镜中人似画中仙。眉如新月,眸若清泉,有娇羞憧憬。脸颊胭脂似桃花,唇如樱桃娇艳。盘发插金饰玉簪,凤冠珠帘垂落,凤冠霞帔加身,华贵无比。
全福太太看着婉初,扭头对四太太笑道:“姜四太太实在好福气。女儿和天仙一般。我在京城就没见过哪家的小姐,和令爱一样了。”
正说着,姜宅前头一阵喧闹声。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们欢喜地跑来:“七皇子来接亲了!”
四太太一听,忙叫婉初盖上红盖头坐好。又叫了大太太一起去前面。
姜宅外,迎亲的队伍从七皇子的府邸出发,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乐师们身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徐澜之。白马高大矫健,鬃毛似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马身上的缰绳与配饰皆为金色,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随着马的步伐晃动,折射出五彩光芒,尽显皇家尊贵。
徐澜之本人更是英气非凡,他身着一袭朱红色喜服,那喜服以最上等的绸缎制成,质地柔软有光泽。
喜服上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龙的鳞片清晰可见,仿佛在衣间游动。头戴金冠,金冠中央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周围环绕着珍珠与美玉,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少年的脸庞犹如刀刻般俊美,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而明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自信的笑意,那笑意中满是对迎娶佳人的期待与喜悦。
众人纷纷叹道:“原先都说三皇子和五皇子是凤子龙孙,可今日一见,都比不过七皇子咧。”
更有些胆子大些的姑娘,红着脸小声道:“这样俊朗,就是叫我做妾我也愿意。”
众人哄笑一团:“好好好,下次选秀你去试试吧,如今七皇子府上也就只有一位正妃而已。”
众人转头又对婉初起了几分好奇:“这姜家名不见经传,怎么就独占鳌头了?也不知道这位七皇子妃,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
也有好事者小声道:“诸位这就不知道了吧,七皇子虽然只有一位正妃,可他府上已经有了十多个美人儿...”
众人听了这话,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徐澜之骑着白马从身旁而过,身后还跟着一顶装饰精美的八抬大轿。
轿身用红绸包裹,上面绣满了石榴百子图。轿顶四角挂着黄金铃铛,每走一步,黄金作响。
迎亲队伍在姜宅门前停下,队伍浩浩荡荡,气势非凡。
宫中侍从上前敲门,姜宅早已准备妥当,大门打开。婉初也由香杏和茯苓两人扶着,从后宅走到了前院。
众人见到如此神资丰郎的七皇子,不免有些放不开。四太太到底是贤妃的堂妹,也算是七皇子的小姨。四太太笑道:“澜之,不做催妆诗,新娘子可是娶不走的哟。”
徐澜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微微拱手,向四太太行了一礼,道:“小姨这是在考侄儿了,侄儿定不辱使命。”说罢,他略一沉思,清亮的声音便在庭院中响起:
“佳人待字在深闺,粉面如桃映日辉。
吉日良辰花轿至,红妆映月比花菲。
催妆只为迎仙侣,共赴鸳鸯比翼飞。
愿得一心长相伴,此生长守永不违。”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这首催妆诗既夸赞了婉初的美貌,又表达了对二人美好婚姻的期待,可谓情真意切。
四太太也是满脸笑意,点头称赞道:“澜之果然长进了。”
徐澜之笑道:“侄子可是叫那些名家大儒做了不少首诗,通宵背了许久。如此,小姨能放人了吧?”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迎亲的流程继续。婉初在全福太太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缓缓走向花轿。她每走一步,头上的凤冠珠翠便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婉初的眼前只有一片红色,只能听见外面的人声,却看不到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婉初走到花轿前,宫中喜娘上前一步,小声道:“吉时已到,姜九小姐请上轿吧。不要误了入宫的时辰。”
是了。她嫁的不是一般的人,她的公爹是当今圣上。她和徐澜之马上要进宫领宴。
虽说宫中教引嬷嬷已经耳提面命多次,入宫的规矩也已经烂熟于心。可婉初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出嫁这样的大事,尤其是嫁入皇室,马上要面前圣上这样的大事,难免有些紧张。
婉初站在花轿前,微微有些踟蹰,扶着全福太太的手也微微有些湿腻。她的心如同小鹿乱撞,紧张与不安交织在心头。
这未知的婚后生活,就像眼前被盖头遮蔽的世界一样,模糊不清,充满了变数。
忽然,她听见众人似乎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皆发出惊叹的声音。
可惜她的盖头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全福太太的胳膊。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那手带着微微的热度,像是春日暖阳下的玉石,触感温润而坚定。
婉初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那只手紧紧握住。
“是我,别怕。”
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徐澜之。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像是一阵春风,轻轻拂过婉初紧张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驱散了婉初指尖的凉意。
那双手宽大而厚实,每一根手指都修长有力,紧紧握住她的手时,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有我在,你无需害怕。
婉初能感觉到他手上因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薄茧,这粗糙的触感却让她莫名的踏实。
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婉初原本如绷紧的弓弦般的神经慢慢松弛了下来。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渐渐远去,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他沉稳的呼吸声。
“放心,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