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气难得晴朗,我想着该出去好好晒晒发霉的自己。
住在二楼的我实在没必要去乘坐电梯,于是跟往常一样走了楼梯。
在这里,我碰见了那个波浪女人。
她穿着快到大腿根部的超短裙,深V型的毛毡衣把这个本就完美的身体包裹得更加吸引眼球,就算自己也是个女人,也难免不了像个男人一样饥渴地盯着她。
这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点。
这个漂亮的女人,她的男人为什么还要找外面的女人?
之前听熊浩提过一嘴,说波浪女人的工作是不正经的,需要长时间出入会所,有时候可能一晚上都不见人影。
对于女朋友去了哪里,干了什么,熊浩作为她的男朋友似乎从来都没有过问。
“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又是鬼使神差的,我停住了脚没再继续往下走,我来到她的旁边,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斑驳的墙边,此时就差一根烟了。
“来一根?”她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我思想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解释着说:“我尝试过,抽一口差点让我晕过去。”
听见我的话,她意外地笑出爽朗的声,那双画着如同野猫的眼线上下张扬。
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熊浩到底是眼瞎了吗还是......
一定是他没眼睛的原因。
“挺羡慕你的,不会抽烟。”
我听的云里雾里,不会抽烟算什么羡慕?她的长相她的身材,这些在我眼里算不算羡慕?
“你是大学生?”
我可好久没听见别人这样称呼我了,大多数别人都是叫我“那女的”,“那麻雀”,“那最丑的”......
愣的时间久了些,她也不生气,弯着眼睛把我给看着,然后从塞满化妆品的包里翻出了一个巧克力。
“不会抽烟,总会吃巧克力吧?”
“谢谢。”
刚入嘴的第一口就有把我惊艳到,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玩意,又苦又带着回甜,味觉里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我叫姜红,姜是生姜的姜,红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叶雨,叶子的叶。”我认真想了想,又说,“狂风暴雨的雨。”
“不太好。”她也认真想了想,“应该是润雨细无声的雨。”
该是“润物细无声”吧?
我还是没有反驳,因为我的心境就是如此的悲观,所以想什么都是带着悲观的视角去看待的。
不过姜红确实是有些超乎我的意料。
因为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粗暴野蛮,毕竟一见面就说要挖了自己的眼睛,这事搁谁身上都得胆颤吧?
更何况我是个插入了对方感情的小三。
我是明知故犯。
我是罪该万死。
突然就觉得手里的巧克力吃不下去了,我决定把熊浩的事情跟他说了,哪怕对方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都没关系,至少能让她看清一个渣男。
如果她觉得气撒的不够,要拿刀捅我我都会依着。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这世界真没意思。
我开了开口,一个字都还没蹦出来,谁知她就先说话了。
“我准备分手了。”
“?”
“熊浩对不起我给他的爱。”
我还是没说话。
姜红看过来,眼睛里流露的东西竟然让我有些共情,她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卖肉的?”
“我......”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曾经我还觉得熊浩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姜红的不检点,但现在,我突然觉得姜红的身上一定是有故事的。
她没有跟我说她的故事,我只能靠想象,以及最后她跟自己说的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得了肝癌,晚期的。”
她无奈地笑了笑,放在手指间的烟都在微微发抖,“更好笑的是,他也认为我不止陪酒这么简单,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正经的出轨理由,还那样对我。”
她低声啐骂一口,骂的很脏,却很带劲。
可当我看见她眼底的那行泪的时候,我竟然有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我心慌的是我大概冤枉了一个好人。
我心慌的是我大概做了个恶人。
姜红别开眼,等到再看过来的时候,眼角的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就像刚才自己看见的不过是一场幻觉而已。
“算了,为渣男伤心太不值得了,不就是真心吗?给了就给了,姐姐我又不是给不起。”
“你,真的打算分手了?”
“不然留着带进坟墓吗?”
我和她对视一会,不约而同地开始捧腹大笑。
最后我们坐在台阶,外面的太阳很好,可我们却选择坐在了阴暗处,仿佛只有这里才能接纳这样的我们。
一时之间,我们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无话不谈,无乐不笑。
癌症晚期是得不到根治的,我看着她,问道她最后这点时间打算做什么。
“旅游吧,我想去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看看牛,看看羊,看看蓝天白云。”
这个想法很好,可实现的概率其实挺低的,因为现在的天气真的很糟糕,晴天白日几乎是要盼着。
“你说人死的时候真的会灵魂出窍吗?人死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想起了那个车间大叔,于是我把中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她跟我一样的反应,不过只保持了一会儿。
接着她说:“如果是真的,我倒是想要长生,我想看看末日的样子,以及末日时候每个人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高高在上,我想,那个场面一定很有趣。”
有趣?
我心中不免发笑:她果然是一个濒死的人,濒死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吧,好奇死后的灵魂会不会剥离躯壳,好奇死后的世界会不会是电视剧所演的那样。
但因为这一次的相遇,我慢慢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竟然想要长生了。
我竟然不想死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姜红给了我潜移默化的感觉,死亡不可怕,等待明知的死亡才可怕。
临别,姜红给了我最后一块巧克力,她笑着说:“我们就只做这一个小时的朋友,出去这扇门,你进你的201号房,我选我要走的路,从此以后,再见也要当陌生人,我们谁都别说互相认识,行吗?”
我想了想,也是,我睡过她的男人,如果交往密切了,反倒看出端倪。
于是我点着头,转身回到了201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