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纳拉斯的光远看是一根光柱,人们不断靠近才发现它根本只是没有散发光芒的白柱子而已。它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端,深埋地下。
方权端着一碗面汤独自坐在帐篷外面,注视着那根擎天柱。
“看什么呢?”甘化不知何时走到这边来,坐在他身边。
方权:“那根柱子,尔笙说是虫机器人的能量源。你到这里都经历了什么?去过布纳拉斯靠近的地方吗?”
甘化沉默的点头,许久后才叹息的说道:“不过比现在轻松很多。”
“我们和小公爵一起来到这里,很轻松的穿过四道高墙。最后所有人都死了,小公爵刺穿了我的心脏,我以为我也死了。如果没有必先我恐怕真的死了,真是够蠢的,最初我就该听他的话,不该信任小公爵。”
从帐篷内走出的必先刚好听到甘化的话,心中的愧疚感逐渐淹没他自己。浑身的温度都从身体里抽离,必先犹如掉入自己的魔怔深渊。忽然手心度入一丝温度,必先仰起头对上甘化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
必先强撑起微笑:“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但他却下意识的扑入甘化的怀抱。
只有必先自己清楚,一切都是骗局,可他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么?
甘化环抱住瘦弱的必先,心中却犯嘀咕,为什么必先这么瘦啊?平时吃的也不少啊。
方权无心在这里看他们秀恩爱,摊开手笑道:“我去高墙那边看看学者们研究进展如何。”
一直小心注意着他们这边动向的几个士兵此时跑过来,他们不敢看方权的目光,对于刚才没有与方权并肩对抗敌人使他们感到愧疚。然而方权没有责备任何人的意思。
“方权先生,我们跟您一起去吧。”
方权:“嗯。”
方权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处于大局考虑,而且当时虽然出现的不是亲王初林的本体,但是这些士兵上去对抗就是自寻死路。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上消耗兵力不是将军的明智选择。
他们来到破损的高墙处,学者们依旧在进行研究,但其中一个学者的手缠绕着绷带,可是血依旧向外流。
方权走上前:“博士,你回驻军地吧。你的伤很严重。”
那位博士抬起头,苍白的脸露出牵强的笑容。
“我没事,这里只有我一个细菌学专业的,如果我走了,没人接替我的工作。”
方权再劝:“正因如此,你才要确保你活下去啊。”
虽然他们在这里做研究,点着白炽灯,可是手部关节多样且需要随时运动,难免会让伤口反复被撕裂。
博士不再说话,抿住唇忙活手中的事。方权只能寻一处坐下,刚坐下不久,从钢铁城市之中走出来白日遇见的金属女孩,她手里捧着茶壶,笑容可爱。
“喝茶吗?我泡了茶给你们。刚才真是抱歉啊,这位伯伯。”
金属女孩说话时很不好意思的看向那位受伤的博士,看来刚才甘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方权于是问:“怎么回事?”
博士没有抬头,所有人也没有搭理那个小女孩。
金属女孩也不生气,向方权他们走来。
“大哥哥们,你们喝点茶吧?”
方权低头审视着立在眼前温和笑着的小姑娘,一个学者抬起头说道:“方权先生,你们不要碰她,最好也别喝她递来地茶。博士的伤就是这个小女孩造成的。”
这句话戳到小女孩的痛处,她低下头抽泣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女孩哭哭啼啼,大人们自然不忍心。但是大家又不敢靠近她所以都避开女孩的眼神,方权继续审视这个姑娘,没有任何动作。哭泣的金属女孩见只有方权愿意看自己,于是向他凑过去。
方权问道:“你的家人呢?为什么允许你和我们接触?”
是啊,按照一开始他们接触的时候,明明金属人很排斥他们人类。他们在这里待这么久也没有见到除了小女孩以外的金属人出现,很显然谁都不想跟人类扯上关系。
小女孩低下头,握紧手中的小茶壶。
“我没有父母···我是被造物主大人制造的,一出生就生活在这里了。”
方权竟有兴致与她说话:“看来不能用人类的常识来看待你们。”
“嗯?”
方权:“我们是会生小孩的,不需要造物主制造。你们会死吗?”
放权冰冷的话语似乎刺激到这个小女孩,她惊恐的向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金属女孩颤抖起来,这副模样多么惹人怜爱。只是方权却笑了起来:“看吧,你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对人类报以善意,我只是好奇金属人会死吗?”
被怼的小女孩面露囧色,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悻悻离开。
小女孩离开没有多久,便有一群金属人风风火火的向这边来,他们手中或是拿着枪和棒槌,反正算得上全副武装了。
方权走到他们面前,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紧紧跟随,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领头的金属人正气凛然的质问方权:“你们真够不要脸!连小女孩都欺负!”
方权没有开口,但他旁边的人类士兵怒骂道:“什么欺负?她自己来找没趣的!怪我们?”
“丫头好心给你们烹茶,你们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惹人家哭?”
那士兵还要回怼,方权却制止了。
眼前这伙金属人之前还忌惮他们,作何为一个小姑娘这么勇敢的直面他们呢?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权问道:“你们这一帮人就为这事找我们?”
“就为这事?”其中一个女性金属人被气的颤抖不止,手中的棒槌时不时碰到她自己钢铁的裙摆,发出响动。
“就这样还不够?你们砸我们的墙!杀了我们的守卫!还气哭我们的孩子!”
“所以···你们才反应过来吗?”人类士兵不禁吐槽:“这几项罪名之中,气哭你们的孩子最让你们忍无可忍是么?”
金属人似乎脑回路很慢,被人类士兵怼了几句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还是领头的那个人大声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出去,带着你们的破仪器!出去!”
听此,方权微眯眼眸,合着是为这个来的。
方权没有先理会他们,反而走到其中一个学者面前,低声询问:“是不是就快参透了?”
那个学者猛然抬头,又不想让说的话被听见,于是很小声的说:“已经解锁暗沉之中导致血流不止的原因,现在我们正在悄悄用那个仪器淡化其中的微元素,不过需要时间····”
“方权先生,他们···”另一个学者靠近方权同样低声问:“他们该不会一直监测着我们吧?”
拥有与之相同猜想的方权点点头,继续问:“一台仪器太慢了,你们需要制造很多仪器。我来拖延时间。”
学者们纷纷用信任的目光看着方权,可谁料,方权所说的拖延时间竟是直接翻转出水之长枪,将面前金属人小头目给一切两半!这不是挑起双方矛盾吗?
金属人惊恐的向后倒退,方权向身后的士兵吩咐道:“去通知总军,我们即刻动身过城。在这里已经耽搁太久了,谁挡我们,我杀谁?”
好啊!方权你!真是冷血!
通过监控系统看到这一切的初林笑不出来了,他晃动着身体拿起身旁关于方权一行人的背景资料。只是这些资料的纸张早已泛黄,看起来已经是很久远的消息了。可是初林现在才意识到这些调查资料已经没有用了。
“玉兰蝉呢?”初林的声音阴森可怖,立在旁边的面具人身体一抖回答道:“蝉大人一直没有回来。”
初林侧过头斜看她:“啊?她该不会是提前跑路了吧?带几个人去给我抓回来。”
一众面具人立刻去办,初林又走到监控台前,拽起拴住一条狗链子,从阴暗的地方拽出来一个人,一个浑身赤裸表情呆滞的人。
初林抬起这个人不人狗不狗的家伙的脑袋,笑嘻嘻的说:“现在轮到你出场了,去给我杀了那帮人。”
拴在人身上的链子被解开,那人通体的皮肤上镌刻着红色的花纹,他的脸上堆积着对初林讨好的笑。
——大军压境,一台接着一台净化粉尘的仪器在金属国度伫立。金属人真的没有多余的攻击能力,除了身体拥有尖锐的部分之外仅此而已。
方权带领众人向前进,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大部分士兵已经意识到金属人并非无辜的群体。
他们此起彼伏的向军队靠拢,攻击阻挠他们前进。
那个金属女孩终于跑出来,带着满面油痕跪在人类军队的前面。
“求求你们!不要再伤害我们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接近你们!”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必先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眸盯着这个声泪俱下的女孩。
“拜托!你看仔细,不是我们要杀人,而是你们自己扑上来的,让我们过去就这么难吗?”
小女孩仰起脸,大声质问他:“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呢?造物主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不要伤害他!”
必先指着身后的人类军队:“做错了什么?你看看我们这支军队吧?你可能没有概念小丫头,我们刚刚入境的时候是一支由云野、霞谷、禁阁组成的百万大军。可现在的,仅仅是通过第一道墙就已经损失到只剩下区区十万部队。”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我也不想来,只是我的爱人被你的造物主杀害。我的爱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找死?因为你的造物主算计他。”
“你可能不会理解小丫头,但是我不怪你,任何人都不会怪你。所以请你离开吧,否则我也会伤害你的,就像你的造物主对我们做过的事情那样。”
小女孩依旧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却没有继续阻拦他们的理由了。
等疲惫的军队来到下一面高墙之前,在那高墙上站立着一个披红袍的人。
黄袍黑袍,在虫机器人都爱披各式各样的袍子,像极了古希腊的人们。可他们却没有古希腊的那份柔和光影,只有棱角分明的死板与冷漠。
不只有那一个红袍人,在这里有许许多多的红袍人或蹲或躺的在高墙上俯视他们。在那高墙之内,另有高大的巨型机器人掰着高墙向外看。
他们经历了诸多困难,可现在是真的很无助。他们要如何与那庞大的巨人对抗,还有前面这如同古希腊走出来的神明们又是何等存在?
方权晶亮的眼眸在红袍人中闪过,必先在身旁问:“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了?”
方权扬起唇角,手心翻转长枪凭空而出。
“终于——”
感知到大战在即,甘化肩膀之上燃起火焰。
方权继续说道:“终于,看到有血有肉的改造人了。”
这简直是方权的舒适区,几乎是一瞬间,水波纹瞬间绽放开,刚刚还悠闲自在地红袍人们纷纷站起身。因为方权给他们带来了窒息的苦难,身上肉体的部分血液瞬间暂停,胀痛感在身体里蔓延。
然而他们却在下一瞬放声大笑,尤其是中间立着的人,他那双空洞的眼眸满是戏谑,甚至他很享受这种疼痛。他落到人类军队的面前,笑声银乱荡漾,仿佛到达了高朝!
方权距离他只有半米,能够清晰的看到这个人脖子处的勒痕。
必先蹙眉到:“该不会是受虐狂吧?”
“你叫什么名字?”方权觉得眼前的家伙似乎可以是称心的对手,于是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红袍人摘下面具,露出来的脸清秀稚嫩,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对于能活200岁的光遇人来说,简直太嫩了。可是在看清这个人长相后,方权却收起了笑容。
因为这副长相竟是在沙漠中遇见的刀男他拿出来的照片中的人,那个为儿子而来的父亲。
也许现在的刀男是虫的机器人,但曾经这个世上有一个父亲为了完成妻子病逝的遗愿,只身来到晨岛只为寻找没有回信的儿子。那个人善良讲义气,会带领在沙漠之中迷路的人一起前行。
可是他却倒在了他无法匹敌的敌人面前,也许那个敌人正是他放不下的儿子。
陷入沉思的方权被红袍人沙哑难听的声音吸引注意,他空洞的嗓子里发出不属于他的名字。
“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