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淡薄的月光就势渗进屋里,客厅里渐渐没了声音。
日升月暗,晨光轻扫过脸颊,沈望京恍然惊醒,挺身掀被下床,耳朵抵着门板,窥听廊间的动静。
“铃铃铃!”闹钟铃声猛然作响,他扬手轻拍电子钟,叫声止住。
此刻,七点整。
嘴上说着不愿陪几人同去,临睡前却定好时间。
料定简直和班景不会在周末早起,他推门而出,单手举着哑铃在室内所有的公共活动区域,走来走去,营造出闲散无事的状态。
如此一来,简直肯定会再次邀请他。
一定会的!
等待一小时左右,意料之中的唤声在身后响起,晨起的嗓音带着点黏糊倦意,“沈望京。”
“不太想去。”沈望京丢掉哑铃,脸上淌出的勉强神情恰如其分,“但是今天天气还不错,我就陪你们出去走走吧。”
“没关系,不勉强。”简直抽出齿间的电动牙刷,爽快应答一句。
大量泡沫卷进喉间,他一头扎进浴室,灌水漱口。
“我…”风力渐猛,沈望京的心情比随风摆动的发丝还要凌乱。
片刻后,简直洗漱完毕。
立定在电视机前,举起跳绳朝沈望京招手:“过来一起锻炼身体啊。”
“哦。”身上还穿着运动服,他们不是即刻出发看猫,沈望京缓步走近,想着再找机会暗示想去。
“好哥哥,你有腹肌吗?”
倏然,柔韧的手指落在腹部缓慢戳点。
沈望京侧身躲闪。
自残…
身上会有伤口的。
“算了,算了。”
病例单的词汇在脑海反复扭曲旋转,最后变成一根黑直的线刺进眼球,简直瞳孔紧缩,转身目视着屏幕,搜查简单的运动跟练视频,
品出他眸间的复杂转变,顺便曲解成嫌弃。
沈望京摆出不服的架势,撩起衣襟,主动向前凑,“有啊,你没有吗?”
“豁。”
窄腰精悍,肌肉紧绷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简直讶然,伸手摸了一把:“我也要多多努力了!”
“坏消息…”
朝着他们走来的班景看到此幕,步履连同声音一起停顿三秒,卡在齿间的话似乎在与唇部较劲,他背过身消磨掉震惊与疑惑。
然后,接着说:“没打到车。”
简直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没事,骑电车!”
班景撇嘴,“你来驾驶?”
简直使劲地点头。
驾驶电车不用持证,平时出行由白女士安排,他没机会大展身手,逮到机会就想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沿着城区游荡。
“完蛋。”
班景掩面叹气,“这是第二个坏消息。”
正沉浸在悲伤中,攥在掌心的手机连连震动,他摁下接听,“喂。”
姬小小说:“我打到车了,现在往你们那边赶。”
一番收拾过后,三人静立在巷口等待。
嗡,张扬的轰鸣声碾过耳膜,白雪掩盖的道路尽头浮现出一个红色小点,它以极快的速度到几人面前,现出真身。
一辆红色跑车横停在他们面前,车身嗖地侧转,轮胎蹭起的雪花落在三人的鞋尖,车窗落下,一张熟悉的面孔生动地展了出来。
枝末雪花掉落旋转着贴向鼻尖,凉意扰人,姬小小捏了捏鼻子,冲着傻眼的兄弟们大吼:“别愣着,快上车啊。”
此话一出,三人犹如被解了定身术,从不同方向快步凑近那辆锃亮的车。
简直挠着脸颊,“我们要开这么炫的车吗?”
光开车门的方式就研究半天,班景成功坐进副驾驶,关切地问:“打车费不便宜吧?”
“不贵,我有优惠券。”
车里传出浅浅的对话声。
沈望京拦着欲往后方走的人,小声提醒:“这车没有后备箱。”
“哈哈哈,我第一次坐。”他大方地回答着,神情没有一丁点变化,眼底盛着坦荡的探究欲。
“那给我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沈望京敲击车窗,配合司机装好东西,接着旋身挤进车里,坐下后高挺的身躯只能半缩。
脑袋偏得太久,颈脖隐隐酸疼,沈望京望着前方的后脑勺,哀声质问:“你家其他车吗?”
“为什么非要开这辆?”
话语似雨滴贴脸砸来,姬小小身体一僵,单手推动方向盘。
车轮向右拐。
“嘶。”简直的脸颊撞响车窗,“这是谁家的车?”
“租的,只有今天能用。”姬小小坚持地说,伸手调整班景的座椅给简直腾出多余空间。
四人身高都在1m7往上,挤在这么逼仄的空间属实有点艰难。
推车门的那一刻,班景身体向一侧歪出,单手撑着地挺腰跳下车,骨头憋屈一路,犹如被绳子勒着手脚得以放松。
他顺势提议道:“回去的时候我们步行吧。”
姬小小瘪嘴,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手又落回方向盘上:“那我自己开车回去了。”
嗡。
这脚油门是带着怨气的。
车子在泥泞的道路上横撞,班景大步追上,抚窗道歉:“你别生气啊,我只是觉得有点挤。”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蜷缩在狭窄的空间自然不好受。
“汪汪汪!”
茂密的长草顷刻间倾倒,几只肚皮滚圆的流浪狗沿着另一侧道路冲进隧道,不久后,凄惨的猫叫响起。
“天啊,这里怎么会有狗呢?”
简直拎起棍子快步跟上。
伏在车窗前的班景立即挺直身子,大声提醒:“你小心点,被疯狗咬到要打针的。”
“啊!”
猫狗的叫声碰撞中多了一道凄惨的人声。
顾不得还在生气的对象,班景旋身冲进长草深处,大喊:“简直,你在哪!”
“我没事,不小心摔了。”同一个位置摔倒两次,简直半跪在地上,朝好友摆手。
恶犬在长棍中的挥动下落忙而逃,他拧开手电,大步冲进隧道,越往里走,皮肤所触的湿度越发黏腻。
“唔。”奄奄一息的惨叫声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他浑身哆嗦,屏住呼吸。
向下移动的光圈正对一滩血液。
一条鲜活的生命被利爪撕得粉碎,血液与碎布似的皮毛混杂在一处,他头一次感觉隧道里的空气这么沉重,背过身,掩嘴呕吐。
身前身后,黑茫茫一片。
无形的压力在四周回旋,世界在一瞬间变成巨大的调色盘在眼前转啊转,简直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快要栽倒时,一只大手利落地拎起他的后衣领子:“闭眼,我带你出去。”
安稳的声线充满力量。
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隧道。
没有人说话。
旋风卷着枯叶。
落下,再次卷起,如此反复上百次。
姬小小忍不住地说:“这里挨着温泉山庄,环境比较温暖,会吸引流浪猫狗也正常。动物间的搏杀很正常,不要伤心。”
说着,他顺势推了推坐在地上的班景:“这里脏死了,你快点站起来。”
“嗯。”
班景乖顺站起,任由他的手用力拍打掉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你看这里全黏满了草。”
班景闻声,侧身张望时,投射在地面上的黑影猛然晃动一下。
咚,是肉体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简直!”
简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们合力将脸贴地面的人翻过来,大掌落在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触感冰凉。
班景问:“他被吓晕了吗?”
“快回家啊。”
这破地方姬小小一刻也不愿多待。
沈望京娴熟地掰开简直的眼皮来回观察,又抬手做了两遍心脏复苏,确定没问题后,将人扛起车里。
班景坚持留在原地:“你们先走吧,我得想个办法拦住那些野狗。”
狠揪他一眼,姬小小骂骂咧咧地坐进驾驶位,“真搞不懂你
上车时,鞋底碾过一块不平整的硬物,险些崴到脚,他低头怒踢泥地里凸起的东西,那是一块腕表静静地躺在泥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精致金属外壳与周遭脏乱的环境截然不同。
最可恨的是他认识这块表的主人。
沈望京怪声怪气:“地上有钱吗?”
“当然没有。”姬小小不动声色地捡起表,塞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