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少杰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看向依靠在泰晤士河畔栏杆上的周景程。他到底还是有些喝多了,不过还好没有在那场打斗中伤到脸,不然就真没法面对自己的美丽新娘了。离开酒吧后周景程没有选择开车,两个人便步行来到河边。
清冷的风让身上酒气散去很多,只是这个时间,并不再适合约会,更不要说还是在两个男人间。
“景程,那边的事不要紧吧!”
“没事,我回英国这一年多,可不是天天躲在办公室里当大少爷的。”
“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跟那些当地学生打架,为此你爸没将你关在国内还真不容易。”
“谁让他们瞧不起咱们东方人。少杰,你就是太老实,没有我保护你,这几年学业恐怕你都坚持不下来。”
“没有你,他们也未必就总欺负我。”吕少杰说着不禁笑起来,明显是故意这样逗周景程的。
周景程太了解吕少杰,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在意。不过说心里话,在英国读书这几年,若是没有吕少杰,他自己恐怕也坚持不下来。在异国他乡的学习是很枯燥的,他从小便是家里的大少爷,好不容易脱离父亲在耳边唠叨,没有走上歧途,多亏了吕少杰这个榜样,很多时候,比父亲的管教更有用。
“还别说,也很久没打过架了,痛揍那帮家伙的时候真过瘾。”周景程挥了挥拳头,可能是河边的风吹散了酒气的缘故,此时还真有点后知后觉的疼痛。
“你小子,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一个人过去说动手就动手。说实话,到底受伤没有?”吕少杰关心地问道。
周景程面露兴奋:“这点小场面还伤不着我,要不是酒吧老板报警,我保准让他们领教一套通背拳的厉害。”
“得了吧!要没有你那两个保镖,我们明天就都在医院里参加婚礼吧!”
“其实也不错,洁白的婚纱倒也符合那里的情调。”
“去你的吧!”吕少杰见周景程的确没受什么伤,而且也这么晚了,便说道:“景程,我还是找辆车送你回去吧!”
“不急,我们走走。”周景程离开栏杆,过来要拉吕少杰的手。
两个大男人要拉着手,怎么都感觉怪怪的。吕少杰忙抬手躲开,可又担心周景程不小心摔倒,还是将他扶住。“这大半夜,两个男人有什么可走的,难道你还真想跟我发生点什么?你可就要是有妇之夫了啊!”
听着吕少杰的调笑,周景程也笑了。“我们不是早就发生过什么了?上学那会儿,你可没少往我床上爬。”
“你拉倒吧!还不都是因为你跑出去约人家英国小学妹,喝多了回来吐我一床,害得我没地方睡觉。不上你的床,让我到哪去?”
提到了学院里的那段时光,两个人都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时候真好啊!我们都还青春年少,可以不顾一切地享受生活。少杰,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理想吗?我说毕业后要去家里的贸易公司,努力五年内杀回英国,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现在怎么样?才三年,我做到了。”
“是啊!你真的做到了,而且还成功娶了位美丽的英国妻子。”
“可是少杰你呢?你当初的理想并不是现在这样。毕业时我希望你过来家里的公司帮忙,你不来,说父母身体不好,在外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回去照顾他们。我理解,也支持你。现在二老都不在了,你却放弃多年所学,搞了个什么聊吧。那是个什么玩意,相亲会所吗?”
吕少杰笑着摇头。父母相继离开已经一年多了,他也曾进入过一家电子商城,从事市场营销的管理工作。但那家商城是个家族企业,管理层基本都有些连带关系,人员结构混乱不堪,拉帮结伙、勾心斗角,几乎就没有人私底下手脚是干净的。他一个外人,夹在其中非常尴尬,出了事都要他来背黑锅收拾残局。他是真厌倦了,又因为父母离世的情绪影响,愤然离开了电子商城。
那时候刚好一个儿时的好友想要创业,便一起开办了现在的聊吧。聊吧并不是什么相亲会所,而是吕少杰根据心理学需求,创新想出来的一家供人聊天的分享场所。陌生人间可以在聊吧中隔着一扇封闭的小窗说说心事,又不必担心暴露自己的秘密。真要聊出了感情,当然也可以打开那扇小窗,试着成为真正的朋友。聊吧的收入是靠提供一些饮品和食物,一年下来生意还算过得去。吕少杰也因此,隔着那扇小窗,渐渐走出了父母离世的失落。
“少杰。”周景程见吕少杰一直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过来帮我吧!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困在那间小小的聊吧中。只要你点头,我公司里的副总就是你,以后我们兄弟俩一起打天下。”
吕少杰依然还是摇头。
周景程无法理解。“怎么?公司的副总还满足不了你?兄弟,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还不想离开那个窝。”吕少杰笑着回答。
“为什么?当初你可不是这样。学了三年的经济,你真要将它们打水漂吗?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周景程停下脚步,一把拉住吕少杰的肩膀直视着他。
吕少杰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当然信任你。只是我真的累了,觉得现在的生活方式很好。那里离他们近些,还残留着家的味道,就像一种呼唤,我暂时不想离开。”
周景程知道吕少杰说的是父母。上学时他就无数次提到过,父母为了他把身体都熬坏了。他最大的梦想便是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当他有能力去做的时候,却因为学业错过了太多。
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也许随着时光会渐渐放下,但却永远挥之不去地烙印在了心里。这种情感,别人取代不了,也帮不上忙。
“少杰,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不过有朝一日如果你想重出江湖,必须得来帮我,我公司的大门永远都向你敞开着。”
“遵命。”
吕少杰像模像样地朝周景程抱了一下拳,周景程也笑着学他同样还上一礼。这便是朋友,便是兄弟,无论时光如何转变,他们间的情谊不会变。
“走,送你回家吧!新郎官,今天可就是你的大日子啦!”
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吕少杰扶周景程坐上去,一路经过圣保罗教堂、特拉法加广场。
吕少杰将车窗降下,吹着河畔既熟悉又已渐渐陌生的风,仿佛穿越了美丽的时光隧道,寻找到三年前的点点足迹。
河对面便是伦敦眼,那里有着很多美丽的浪漫故事。大本钟、国会大厦,一路驶过了泰特美术馆,带着回忆,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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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的骚乱早已经结束,警察赶到后,很快便控制局面。两名保镖亮明了身份,周家的分公司虽然在这边才成立一年多,但却已经得到当地政府支持,警察也不想节外生枝。至于那三个中年醉汉,无疑是这片的地头蛇,背后有人说话,警察也不便太过强硬。
最后经过几方沟通,酒吧老板出面做和事佬,又有警察坐镇,周家两名保镖出钱赔付了酒吧的损失。而那三个醉汉,在了解到对方真实身份后,自认倒霉,灰溜溜地离开了酒吧。
可是这次事件对他们却并没有如此简单便结束。就在三个醉汉骂骂咧咧从酒吧门口分开后不久,其中最先动手动脚的中年人率先遭遇莫名袭击。
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有人突然从身后窜出,一根铁棒重重击打在后脑,瞬间便让他失去意识。随后那人将中年人塞进一个巨大的袋子,还不忘在里面装上两块石头,拖至泰晤士河边,一脚踢了下去。
那人看着袋子沉入河底,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转身便离开。
而另外一处,两个同样醉意未褪的中年人准备解开裤子撒尿。却突然被人偷袭,一拳撂倒一个,另一个不等反抗,便被一把刀子横在颈部不敢动弹。
“不想死,扛上他,跟我走。”持刀者似乎英文并不流利,但中年人还是听得明白,哭丧着脸不敢反抗,只能照做。
三人来到一处在建工地,面前是挖开修建地基的深坑。持刀者冰冷说道:“丢下去。”
中年人犹豫,哭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持刀者似乎很讨厌他的声音,不再与他废话。手中刀子突然刺出,在中年人颈间划过,没有让他发出一点声音,带着肩扛之人,一头栽入坑中。
持刀者面无任何表情,打开一旁的混凝土浇灌机,彻底将两人掩埋。
等一切处理干净,持刀者拨通电话:“解决了,酒吧那边...?”
电话中传来冰冷的声音:“酒吧不用管,回来守着大小姐吧!”
这个夜晚,泰晤士河畔从此少了三名地头蛇,但他们去了哪里,谁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