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裴妙星沉默了好久好久,心情一点一点的变沉重。
“阿凝,你回来吧,别在南洲待着了。”
“我在这儿挺好的。”
姜凝将脸埋得很低,哭过之后,声音闷闷的。
完了,还补充一句
“在这儿特别清净。”
“好什么呀,回来吧,我想你了。”
姜凝在电话那头不吱声了。
裴妙星犹豫了一会儿,才幽幽道
“他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什么。”
“听说前两天刚喝酒喝到胃出血进医院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
“……”
姜凝抱着膝盖的动作渐渐僵硬,目光落在早就没了烟火痕迹的天空中,久久不动。
半晌,她才温温吞吞地嗫嚅道
“他进医院关我什么事。”
——
第二日下午
姜凝落地京北机场。
由于是临时做得决定,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出机场通道时,姜凝竟在接机人群里看到了陆柯的身影。
她抿了抿粉唇,只当是没看见对方,推着行李箱走得飞快。
然而,陆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便紧紧地跟了上来。
眼见着她不肯停下,陆柯连忙跑到行李车前,伸手拦了她的去路。
姜凝冷凝着脸,语气并不友好
“走开。”
陆柯摇摇头
“阿凝小姐,我真的有急事找你。”
“我不会跟你回去见他的,你让他死心吧。”
姜凝狐狸眸子里始终噙着抹淡淡的雾气,他不肯让,她便直接推着行李车从他脚上碾过。
陆柯一点儿也不喊疼,万念俱灰之下,他朝着越走越远的那抹身影无奈道
“阿凝小姐,先生不见了。”
“嘶——”
行李车轮子在大理石地面急刹,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她转头去看陆柯,拧眉
“不见了?”
“是的。”
这个时候,姜凝才发现,陆柯不同以往的精致干净,他的胡子已经很久没刮了,就连衬衣领口上也有一圈汗渍。
显然是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结果。
“先生从医院醒来之后,我去缴费,回来先生就不见了,我到处都找过了,怎么都找不到…”
陆柯垂低了头,失魂落魄
“阿凝小姐你不知道,先生,先生他有自残的迹象,好几次都让我抓到了,已经两天了,我真的很担心,阿凝小姐,你知不知道先生可能会去哪些地方?”
姜凝喉间发涩,抓着行李车架子的指节已然开始泛白,她掩去慌张,再抬头时,已经是神情自若,
“我和你一起找。”
两人沿着医院一路找,从凝园到京家,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面对老宅那些人的追问,也只能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若是他们知道京越失踪,指不定会为了上位做出什么事来。
但陆柯还是被说风凉话的京老太太气到了。
出来时,脸色极差。
“这些人,根本就不会盼着先生一点儿好。”
“我们再想想,他有可能会去哪里吧。”
姜凝额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抬眼,已近傍晚,天空中愁云密布,阴沉沉的一片。
她咬唇,阵阵无力感涌上心间。
身侧的陆柯正盯着一片花丛看的出神,直到她小声提醒
“陆柯,走吧。”
“阿凝小姐,我可能知道先生去了哪里。”
陆柯正了正神色,看向她的眼睛亮了亮,
“上车说。”
车子一路往外郊栀子花园开去。
据陆柯说,京越父母的碑立在那儿。
姜凝侧头,目光落在车窗外,看着路边不断闪烁而过的树影,深呼吸一口气,堪堪压下心中的情绪。
“他…父母”
她喏喏开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好像从未了解过京越的事情。
“我也不算很清楚,先生从来不和我们说以前的事,他也很忌讳外人提及。”
陆柯大概猜到她的意思,开始主动开口。
“不过,老宅的那些人似乎也很忌讳提起先生的母亲,说是…不吉利…”
“什么意思?”
“先生的母亲好像是自杀身亡的。”
“……”
姜凝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如同翻涌的海浪,无法平息。
“自…杀?”
陆柯吞了吞口水,还是选择把话说完。
“先生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就像现在的先生和阿凝小姐。”
他说的很委婉。
姜凝一下就明白了。
阴沉沉的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绵绵密密地,冷的似是夹杂着冰渣。
下车时,姜凝小跑着往廊下。
“阿凝小姐,别淋雨了。”
陆柯跟在她身后。
负责照料看守栀子花田的是京家的老人,叫周叔。
看到两人,立刻迎上前
“你们终于来了。”
“先生已经站两天了,不管怎么劝,就喝了点水,什么也不肯吃。”
“你们再不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一番诉苦之后,周叔看向那站在一边瑰姿艳逸的人
“你是夫人吧?”
姜凝接过陆柯递过来的雨伞,朝着周叔微微一笑
“嗯。”
“那夫人一定可以劝的动先生。”
“我试试看。”
姜凝执着雨伞踩上台阶。
隔着厚重的雨幕往前看,一道挺拔的身影长身鹤立在葱郁斑斓的花田中,一动不动。
周围是铺天盖地的雨声,重重地拍打着伞面,几乎要遮盖所有的声音。
他安静站着,任由雨水捶打。
直到,一柄黑伞撑高,举过他的头顶。
雨好像停了。
京越转头,撞入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里,里头好似还噙着些未平消的怨气。
雨水顺着额前发丝坠落,滴入他通红的眼眶内。
不知道是不是站太久了的原因,他已经察觉不出痛了
“阿凝,你怎么来了,是我在做梦吗。”
姜凝先是朝着墓碑深深鞠躬,随后再仰着脸看他。
许久不见,他消瘦了不少,脸色灰暗,看上去疲惫不堪。
紧蹙的双眉下,一双黑眸深邃,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斥责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别人担心的,京越,你几岁了,能不能不要玩这种失踪的把戏?”
他竟笑了下。
幽幽明明的眸底荡漾着一泓水色,略微亮了些,之后又沉了下去,悲伤闪过,只剩落寞。
他看着眼前的碑,许久,忽然道
“我梦见母亲了,她责怪我,不该这样对你。”
周遭雨声潺潺,他的嗓音淡漠至极,好似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就像父亲当年对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