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见面三分情。
秦王来了望春阁后,汪侧妃又是尽心侍奉,又是闲聊过往,努力让秦王念着她的好。
几杯暖酒下肚,秦王的气更是消了不少。
汪侧妃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借着斟酒的名义,坐在秦王怀里。
她媚眼如丝,眼神迷离,说着她这些日子的委屈。
“王爷可否告诉妾身,妾身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对,叫王爷这般罚我?”
秦王沉了面,说:“王妃是后院之主,你一个侧妃不该在王妃的宴席上罚楚氏,这是冒犯僭越、不守规矩。”
“再则,楚氏是身体不好,却不会过人。你让她跪上两个时辰,这是故意为难、罚不当罪。”
秦王一番斥责,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身份规矩、赏罚有度。
汪侧妃听在耳里,自然觉得秦王是因为她太过张扬、不将府中规矩放在眼里才心生不满,才不是因为王爷在乎楚氏那个小贱蹄子而同她生分。
于是,压在她心底许久的不满,终于如青烟般随风而逝。
她一双玉手攀上秦王的脖颈,将头靠在秦王胸膛,柔声说:
“妾身知道错了,王爷教诲,妾身定会牢记心中,再不敢忘。明日,妾身就亲自去秋水阁向王妃请罪,再挑些珍贵补品给楚氏送去,以示歉意。”
汪侧妃认错态度诚恳,语气分外认真,秦王本是满意的。
可偏偏汪侧妃感觉到秦王情绪缓和下来,心底里那股得意劲儿就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我阁里的补品药材,都是父亲派人送来的。这几年,我父亲打赢了几场硬仗,皇上格外褒奖,赏了好些宫中才有的好东西。楚氏就算身子再不好,吃了这些补品药材,也定能好个七七八八。”
“……”
跳动的烛光下,秦王深黑的眼瞳,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或许汪侧妃只想说她要送去墨韵轩的东西珍贵非常,但秦王却将明宣帝格外嘉奖汪将军这句话记得分外清楚。
……
汪侧妃送的东西,的确桩桩件件都是珍品。
大兴安岭里百年的人参,长白山最好的野生鹿茸,终年不化冰川上的雪莲,还有好些燕窝、当归、阿胶、花胶。
满满几大盒,瞧得春儿都直了眼。
本以为王府里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好的了,谁能想到汪侧妃手指缝里随随便便漏出来点东西,竟比王府的东西还要好。
秦王来时,见到这些东西,眼底眸光又闪了闪。
他阔步来到楚亦姝身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东西虽好,到底只是死物。叫你受委屈了。”
楚亦姝忙摇头,“王爷哪里的话,奴婢不委屈。”
她进王府的日子虽不长,却也知道汪将军是秦王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就算不提汪侧妃侍奉多年的陪伴之情,为着汪将军的缘故,秦王也会多给汪侧妃几分颜面。
如今,汪侧妃能给她这个小小侍妾送来赔罪礼,已十分不易。
她自然不会奢望,秦王真会为了她而重罚汪侧妃。
至少……
现在不会。
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外表纯良如白兔的楚亦姝,眼底有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秦王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神色,只为她始终如一的识大体而心生怜惜。
不过,楚亦姝要的可远远不止是秦王的怜惜。
“王爷,奴婢,奴婢有一份东西拿不准主意,想让王爷看一看。”
楚亦姝进到里屋,拿出几份图纸呈给秦王。
秦王看着图纸上用笔勾勒圈点出的山川河流,诧异一瞬。
“这些是?”
楚亦姝答说:“王爷,奴婢曾在王爷派人淘来的杂记上读到过,以前的人多是通过‘视其山石、察其草木’的法子,来判断山中是否有石炭。”
“奴婢照着杂记里记载的法子,对着天川府百年前的地势地貌旧图仔细看了看,将可能有石炭的地方给描了下来。”
“只是,奴婢愚钝,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对不对,这些地图对王爷有没有用处。”
秦王激动地一拍桌,“有用!当然有用!而且,你这些地图来的正是时候!”
今日下朝回来他就收到派去天川府暗查的人传回来的消息。
天川府那边的官员、豪绅、地主、百姓,凡是问到石炭有关的事,一个个全都守口如瓶,半个字也问不出来,一看就有大问题。
梁先生那边虽也看出天川府官矿送上来的账目有故意篡改的痕迹,但,天川府官矿究竟产出石炭几何、每年利息几何,是否据实上报,就算将那些改过的账本从里到外翻烂了,也查不清楚。
不过,有了这份天川府石炭可能分布的地形图就不一样了。
他派人一处处仔细对照,不愁查不出端倪!
“这、这……”楚亦姝一听秦王要拿她这些地图去查官矿,一下就“慌了”,“王爷,奴婢学识粗鄙,只是看了几本杂书,学了一点皮毛,做不得数的。”
秦王神情温和地将楚亦姝拉到自己身边,说:“无妨。”
地形图也好,石炭可能分布的地点也好,回头他会让人顺着她的思路细细验证一番,确认无误再进行探查。她不必害怕。
而且……
“楚氏,你不必妄自菲薄。”
她读过书、知礼仪,遇到不懂不会的也会从书本里找答案。
她孜孜不倦、勤勉好学,“学识粗鄙”这四个字是无论如何也与她沾不上边的。
秦王低头重新将那些描绘仔细的地图又看了一遍,他问她:“你为了描这些,花了多少功夫?”
楚亦姝红了耳根,低头细声说:“奴婢不善绘画,每份地图都要耗费四五个时辰。”
秦王回头往里屋扫去,果然看到书桌下散落着数十张画废了的地图,更别说扔了的,他看不到的。
“楚氏,辛苦你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皆是秦王发自肺腑的感叹。
虽然,汪侧妃也请来了梁先生,但,他心里很清楚,那只不过是她用来重新赢得他的好感的争宠手段罢了。
楚氏却不同。
她没有任何杂念,没有半分私心,她是打从心底想为他分忧。
如此至真至诚的情谊,对于他这个从小长在帝王家的皇子来说,是比万物都更珍贵的存在。
楚亦姝坐在秦王怀里,又摇了摇头,她语笑嫣然,道:“只要能帮到王爷,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不骄不躁,柔顺温和的模样,叫秦王一时情动,将她打横抱起,走进里屋。
大手胡乱将床幔散开,他便噙上了她粉雕玉琢的嫣红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