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王念着楚亦姝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许她这几日留在墨韵轩休息,不必去秋水阁请安。秦王妃那边也同意了。
但,楚亦姝想了想,昨晚的事只怕已经让后院其他人有所微辞了,若在请安这件事上她再失了规矩,旁人定会更加不满,她不能不去。
因为身体发虚,楚亦姝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一歇,所以,她提前半个时辰从墨韵轩出发,按时到了秋水阁。
春儿见她额头上满是汗珠,忙要扶她坐下,为她擦汗。
一旁的白侍妾本就因为昨晚秦王去看她而心生妒忌,如今又见楚亦姝做出这般弱不禁风的狐媚模样,登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装什么装啊!不就是吃错了点东西,腹泻呕吐么,有必要装得这般可怜么?如今王爷又不在这儿,你装给谁看?真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的那点登不上台面的伎俩?”
她不就是见新入府的郑庶妃姿容不逊于自己,怕王爷忘了她,才在郑庶妃伺候王爷的第一夜故意使出苦肉计,故意将王爷从郑庶妃那儿截过去,夺了本该属于郑庶妃的宠爱么?
这样龌龊、低劣的争宠手段,真是令人不耻!
白侍妾言语讥讽,本意是在斥责楚亦姝的卑劣,但她的这些话也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结结实实甩在了郑宝贤的脸上。
郑宝贤双手捏紧,努力让自己神色无波。
但,宽大的袖袍之下,她的两只手早已经攥紧成拳。
她是户部右侍郎的女儿,是允妃娘娘亲自选给秦王殿下的庶妃。
昨晚,本该是她一生中最难忘、最绮丽的一夜。
谁能想到,明月阁已经熄了蜡烛、放下纱幔,她也褪去衣衫,用心侍奉,水鱼之欢到了一半,秦王竟为了楚氏这个侍妾将她抛下!
今日,她从明月阁来秋水阁的路上,王府里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眼中都流露出惋惜、可惜的目光。
这简直是对她的又一次羞辱!!
郑宝贤心中忿怒,一双眼睛红得似能滴出血来,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楚亦姝大步走去。
“楚——”楚亦姝
“王妃到——”
郑宝贤责问的话才刚到了嘴边,秦王妃就在青玉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秦王妃觉察到气氛不对,眼眸往这边一转——
楚氏?王爷不是已经许了她不用来请安么,怎么还是来了?
下一刻,秦王妃看到楚亦姝对面剑拔弩张、似要发难的郑宝贤,心里一下就明白了。
“妾身给王妃请安。”
“奴婢给王妃请安。”
接受完众人的请安礼后,秦王妃浅笑颔首在首位坐下,稍稍抬手让大家都坐。
秦王妃依照惯例说些关怀体贴的家常话后,将昨晚发生的事提了提。
“……本是我这个王妃的失职,膳房人手安排混乱才出了这档子事儿,叫楚侍妾无辜受累。除了膳房的伍厨子外,我这个王妃也一并受罚。至于宝贤妹妹……”
秦王妃微微侧头示意,青玉就让人奉上好些金银珠宝和华丽绸缎,赐给郑宝贤。
宝贤妹妹昨日受了委屈,我已经同王爷说过了,往后几日,王爷都会多去明月阁陪着妹妹。还望妹妹能够宽心些,不要将这些不好的事情记在心上。”
郑宝贤在家也是读书知礼的,秦王妃如此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对她又是赏赐又是安排侍奉王爷,她自然无论如何也怪不到秦王妃头上。
郑宝贤即刻起身,恭恭敬敬福身行礼,说:“王妃宽厚仁德,为妾身安排打算,妾身心中实在感激。”
但在起身时,郑宝贤瞥向楚亦姝的视线里依旧充满了痛恨。
她知道,王妃是为了后院安宁才会说是什么膳房的人办事不利,失了火候,楚亦姝才吃坏了肚子。
其实就如方才白侍妾说的那般,是她,楚亦姝,就是她!想要与她争抢王爷,不愿王爷宠爱她,昨晚才故意闹了那么一场!!
“……”
觉察到郑宝贤明晃晃的敌意,楚亦姝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不怪郑宝贤记恨,若换做是她,她也很难相信偏偏就是最重要的这一夜,竟发生了这样凑巧的事。
回头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同她解释解释,至于她信与不信,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就像人总要接受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也要接受有人会因为一些误会而厌恶她。
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请安结束后,楚亦姝没有即刻离开,而是留了下来,想要面见王妃。
昨日她虽病得迷迷糊糊,却也记得王妃半夜来看了她,而且方才王妃还为她解释,这样的好意她不能视而不见,她得当面谢过王妃的照拂与关心。
但,青玉却摇摇头,说:“楚侍妾回去吧,王妃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王妃说了,这都是她的职责所在,楚侍妾不必放在心上。楚侍妾身体不好,不宜在外多走动,还是按府医的叮嘱回墨韵轩好好养身体吧。”
“……”
楚亦姝愣了好一会。
她一直知道秦王妃为人和善、宽仁待下,但,此时此刻听到青玉这些话,她心里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种古怪而复杂的感觉。
仿佛……
宽厚、仁爱、得体、端方已经化作了一件又一件牢不可破的衣裳,将王妃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外人只能看到她的宽厚,却看不清层层衣裳之下,王妃平日里都是如何所思所想……
“楚侍妾?”
“啊,哦,好。”听到青玉唤她,楚亦姝回过神来,“奴婢谨记王妃的话,这便回去了。”
但,转身走了几步,楚亦姝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青玉:“不知青玉姑娘可否告知王妃最近喜欢什么?”
“你……”
楚亦姝的问题叫青玉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王妃喜欢什么,她好像……还真不知道。
发现自己好像连主子的喜好都不清楚,青玉有些窝火,拧了眉心不满瞪了楚亦姝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王妃的喜好也是你能随便打听的?”
“青玉姑娘别误会。或许对王妃来说,昨夜来墨韵轩看望奴婢只是职责所在,但,奴婢不敢忘记王妃的照拂之心,问王妃喜好什么,也只是想聊表心意而已。自然青玉姑娘有所顾虑也是有的,是奴婢失言了。”
楚亦姝低头屈膝,转身要退出去。
青玉见她语气诚恳、态度谦和,是真想要答谢王妃,倒是自己有些恼羞成怒、迁怒于她了。
青玉咬了咬牙,将她叫住,瘪瘪嘴说:“王妃她最上心的就是小世子了。”
小世子。
得到这个答案,楚亦姝忽然有些想笑,是啊,王妃自然最关心小世子了。
只是,她想知道王妃她自己喜欢什么,不是为了王府、不是为了旁人,只是为了她自己。
罢了,看样子青玉也不知道,往后还是她自己多留心些吧。
——
回到明月阁,郑宝贤让侍女香芙将王妃赠的东西收起来,自己刚坐下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汪侧妃就来了。
“远远儿就闻到宝贤妹妹这儿的茶香味道悠远、甘醇浓厚,不知姐姐可有机会能向妹妹讨杯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