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老庄发来消息,尹朱还躺在医院里,但闻瑭因为被刺破心脏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夏枢在窗前站了很久。
“我知道了。老庄,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会尽快把报酬结给你们,好好休息吧。”
“别说谢了,应该的。你们那时……也就比我闺女大几岁的年纪,我也是于心不忍。”老庄说着,情绪也有些陷入低迷,“报酬的事不急,你才是最该好好休息的人。”
夏枢长长叹息一声:“好,我也好好休息。那……再见。”
“再见小夏。要好好生活啊,你才二十三岁,人生还长。”
夏枢轻笑:“是啊,人生还长……”
“有事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我会的。”
挂断电话,夏枢将老庄的联系方式删掉。
名字消失的那一刻,心里好像也跟着空了一块,就像是送走了一个老朋友,只留下孤独的自己。
可是她这一生,哪有什么朋友。
许久后她点开手机,发现费驭发来消息,问她心情好些没有,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语气里带着可见的小心翼翼。
如果按照以前的他,会省掉询问这一步,直接过来。
盯着消息界面许久,最终还是将手机关了机。
她当然知道吃东西,当然会好好生活。
久违地走进厨房,打算为自己煮碗面条。看着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气泡,她的心意外的慢慢安静下来。
距离她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这碗面条就当是对二十四岁生日的提前庆祝吧。
这一碗没有滋味的白水面,她一口一口全部吃干净了。
吃完这碗热腾腾的面,好像未来的路也变得清晰了一点。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在家里整理夏梦的东西。整理的进程很慢,拿上一张照片总是要看上许久,然后才肯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
这一周,隔绝外界一切的打扰,甚至游楷也没有过来打扰她。
但这一切,应该在她去怀园之前做好了结。
整理完夏梦的东西,她又把家里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沙发边堆着从费宜君那里拎回来的“见面礼”,费驭提回来把它放在那里,她一直都没有打开过。
应该找个时间还给他。
她这样想着,许久后终于把手机开机,下定决心为自己跟费驭的事划上句号。
开机后,游楷一连串的信息骤然跳跃屏幕之上。
“星星状况恶化,他们暂时不会过来了。我也先回去了。”
“小夏,你能不能看看孩子,就一眼。”
“早上六点十分,星星被送进抢救室。”
……
“星星走了。”
一路划下来,直到最后这四个字,夏枢的指尖猛地顿住。
一种在她预料之外的失重感从心脏向四周蔓延。
缓缓放下手机,夏枢在沙发上坐下,试图缓解这种无法描述的不适。
许久后,她终于登进邮箱,用微颤的手翻找着游楷发来的邮件。
一无所获后,点进回收站里,可三十天前的邮件早已被彻底删除。
夏枢意识到,命运从未停止在暗中窥探和安排。
——
两天后,医院里。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期间有没有服用过什么药物?”医生头也没抬,盯着电脑屏幕。
“我是来打掉他的。”夏枢说。
医生从电脑前快速抬头瞥了她一眼,“先做个检查吧。”
……
费孝川出院时,费驭也去了。
难得费驭肯兄友弟恭地来主动来给他当司机,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费孝川笑了笑,坐上他的副驾。
“公司情况怎么样?”
费驭神色如常,“不可避免的受闻家影响,不过影响也有限,毕竟有问题的是他姓闻的,不是我们。”
费孝川敛眉沉思片刻,“还是该回怀园找大哥聊聊。”
费驭不由得拧紧眉头:“我反正对闻家从上到下一点兴趣都没有,碰那种恶心的东西只怕脏了手。你要是对大哥心无芥蒂,那你可以回去跟他聊聊。”
费孝川无奈地笑笑:“我们的兴趣还真是南辕北辙。”闻家从上到下的确都是脏东西,脏,但不妨碍它还有价值。
“我们的兴趣也没有那么南辕北辙。”费驭望着前方,含着酸涩和不甘低声说了句。
费孝川足够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坦诚道:“阿驭,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被她吸引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之前的事我打算到此为止,虽然还要花上许多时间来忘记,但我认同你比我更适合她。”
费驭神色微诧,不由得慢慢减缓速度,仔细揣摩费孝川话里的意思。
她明明选择的人是……
“等这里的事了结了,我可能重心还是会放在海外。毕竟,默唐也更适合国外的教育。”
费驭心跳猛地加速,嘴唇张了张,迟迟不敢确定费孝川的意思:“你……你要带默唐去国外?”
费孝川轻叹一声:“斐晟看上去大,其实也很小。”
费驭眉心缓缓朝重心聚拢:“你留下吧,只有你才受得了那帮老家伙。说实话,国外待了这么久,我不太能适应他们的风格。”
费孝川望着他笑了一声:“不适应他们,那就让他们来适应你,这难道不是你一向的风格?”
费驭的心思早就没在斐晟的那个位置谁来坐上,他只想马上拐弯直接开到夏枢那边,问问她费孝川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费驭心潮澎湃,在把费孝川送回去之后一秒都没有久留,径直往夏枢那边开去。
他想过自己可能不会轻易敲开她的门,可没想到这次她很快就来开了。
门后的人披散着长发,素面朝天,唇色有些惨白,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但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比之上次,已然有生气了许多。
费驭站在门外,直直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进来吧。”还是她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费驭开门进去,环顾室内,好像比之前来时东西少了更多,不过好在暖气开着,没有那种过分冷清的味道。
夏枢为他倒了杯热水,费驭伸手接过来之时,握住她托住杯底的手:“开着暖气怎么也是凉的?”
“刚刚才开上。”
“……嗯。”
简短的对话结束,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
费驭望着她起身到厨房清洗杯子,又重新烧上热水,犹豫了片刻起身跟上前。
夏枢却回头看向他:“饿不饿,我来做饭。”
“我来吧。”费驭熟练地从门后取出围裙穿上,又打开冰箱,查看食材。
夏枢拢着毛毯,安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他。
“想吃什么?”
“都可以。”她柔声回道,“清淡些的。”
“好。”费驭自信地挑选着食材,“我会的菜不多,不过我可以现学。你去坐着看会儿电视等我。”
“你可以吗?”夏枢望着他,眼眸里是认真的关切。
费驭笑笑:“那我总不能让你一直吃牛排不吃点别的。”
夏枢闻言,唇边轻轻渗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费驭毫无知觉,转身清洗食材。
一边洗着,又点开手机,查找烹饪教程。
望着眼前宽厚挺拔的背影,夏枢轻叹了一声,微不可闻。
“姜蒜你吃……”
话音未落,她的拥抱缓缓覆上,毛毯掉落脚边。
费驭的语气蓦地柔了下来,唇边含笑,轻轻回头:“姜蒜你能不能接受?”
贴上他后背的脸微微晃动,似乎点了点头。
察觉到脚边的毛毯,他又擦了擦手,弯腰把毛毯捡起来,小心翼翼把她包裹好,眼神温柔无限:“去沙发上坐着吧。”
对面的人没有闻声而动,好像在用眼神深深描摹他的眉眼,之后又主动拥抱向他。
费驭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难言的熨帖,这份熨帖仿佛在此前就已经期盼了近三十年的时间。
怀抱着她,又好像怀抱着所有。
“费驭,你很好……”汲取着他身上令人眷恋的温度,夏枢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真的很好……”
“有吗?”费驭收紧手臂,连那双锋利的眼眸里都溢出几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