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我就回不来了,这身喜服骤然穿在我身上,如同我今日就要嫁人一般,”景宁垂视自己满身火红,自嘲地苦笑,笑着笑着眼中滑出滴泪,她展开双臂环问众人。
“你们觉得好看吗?”
众人无话可说,微微扭头。
景宁还等不及再说些别的,甬道的另一头就有郑太后和郑德妃的人匆匆找来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跑这来了,快跟奴婢们回去 ,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都急疯了。”
一大堆老老少少至少十多人,边喊着边往景宁跟前跑。
景宁看着她们向自己冲来,仿佛很快就能将她给抓回去,她向月姜告辞。
“皇嫂,多谢你开解我,你说的很对,我应该找些喜欢的事,这样日子也不会太难过,我这就回去了。”
再走前,景宁对玉褚煊深深福过一礼,久久才直起身道谢。
“九皇子,也多谢你,除了皇嫂,你也是真心实意劝慰过我的人了,希望你能赶紧回玉国。”
玉褚煊会来景国,就是父皇与景国达成了约定,要景国公主,他这个不受待见的人自然有了用处,可以将他扔过来。
现在一个景国公主祝他早些回玉国,玉褚煊能感受到景宁的真心实意。
“多谢景宁公主,”他拱手道谢。
追寻景宁来的人快到了跟前,月姜挺身而出,对着一群人呵斥。
“在东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是远嫁景国,公主认为与我有共同话题,不过是想穿着喜服过来给我看看,慰藉远嫁不安的心罢了。”
“你们闹的满宫风风雨雨,是想让诸国看景国和玉国的笑话吗?”
“奴婢们不敢,这不是景宁公主忽然当着太后和德妃的面不打声招呼跑了,主子们着急,让奴婢来追,奴婢们慌!”
“让你们来追,是让你们大呼小叫来的吗,是不是一会儿我能带着景宁公主大呼小叫亲自送她回长寿殿。”
“亲自问郑皇祖母,这是不是她给景宁公主最后嫁去玉国的关心。”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冒失了,望太子妃恕罪。”
景宁看着跪一地的人,这里面不止有她母妃的宫人,还有郑皇祖母宫里的。
向来当了宫中最尊贵人身边的宫人,脾气比一般宫人都大,有身后人撑着,主子都能说教两句。
景宁常去长寿宫,了解宫内的几个年长嬷嬷,她们对待父皇嫔妃们很会挑人下菜碟。
她性子软,哪怕自己是公主,有些看她长大的都爱充长,多嘴说她两句。
眼下里面就有三四个,这几个人居然被皇嫂吼一吼就怕了。
景宁大为震惊地盯着月姜,月姜握住景宁的手掌,教导她。
“景宁妹妹,有时脾气才是最吓人的,只要自己有理,性子硬一点手段刚强些,压制住下面的人才是了事。”
“不然她们见你好拿捏,会经常蹬鼻子上脸的,”月姜开玩笑地凑到景宁耳前,提醒。
“学学景宜的脾气,不需让你跟她一样蛮横无理,但她那种发气法,鬼见愁。”
“我可以吗?”景宁迟疑。
月姜对身旁的玉褚煊道:“九皇子,现今玉国皇宫里除了玉国皇上,还有什么高位嫔妃,亦或者太妃在宫中养老的吗?”
“宫中没有太妃养老,至于嫔妃,”玉褚煊眼底略过一抹复杂,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太子妃是在给景宁公主增强威信的信心,他便是说谎也该让景宁公主舒心些。
“父皇登位已久,早些年陪伴父皇的嫔妃已相继离世,都在昭仪以下,不足十人,无高位嫔妃。”
“景宁妹妹,这么说就只剩宫人了,与她们没什么不同,”月姜鼓励她。
景宁看了看月姜,又去看了看玉褚煊,俩人都向她投着鼓励目光,她点点头:“我相信皇嫂的话,还有九皇子。”
紧接着,景宁向前两步,因自幼就生长在宫中,对母妃和皇祖母面对宫人的气势有所深刻印象,她学的很快,眼神坚定中含着睥睨之色。
“都起来吧,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多谢景宁公主,”众宫人忙不迭拜谢。
景宁之后再不多话,朝东宫外走去,身后的宫人也都随着景宁身后而走。
月姜遥望一身鸾凤喜服,走在最前端孤独而走的景宁,即使身后的仆人成群结队,那些人也好似在她之外。
她方才是在鼓励景宁坚强点,但到了陌生之地,让本就温和的人强装坚强,应该很难。
而且依玉褚煊快速闪躲的眼神,想来玉国皇宫不是个好去处,月姜看回玉褚煊,叹息道:“刚才谢谢九皇子安慰景宁。”
“太子妃就不要这么说了,”玉褚煊没说话,眼中充满愧疚。
容英眼神犀利如刃:“都是郑太后自作聪明害了景宁公主一生,若有一日玉国成为齑粉也是它自取灭亡,希望景宁公主有回国的机会。”
“我好歹是玉国皇子,你就敢这么在我面前说了吗?”玉褚煊苦笑。
容英轻哼:“我有大仇,除非你认他不认我,认你所谓的贵妃生母,不认……”
话并没有说完,容英眼中就泛起了猩红,他直接甩袖走进商钰的药房。
玉褚煊见容英走了,忙跟月姜告辞,追随容英进殿。
月姜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俩人,默默从容英的话中推论,能说出让九皇子选玉国皇帝还是他的话,这关系不简单的很。
而且,容英十分巴不得玉国亡,那景砚作何感想?
……
很快到了景宁出嫁的日子,景宫目之所及喜红一片,景宁从青鸾殿出嫁。
郑德妃带着景碌送她,郑德妃抹了几把泪,老生常谈地说了些祝福。
景碌眼圈微红,不舍告别:“阿姐,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玉国看你的。”
“你身为景国皇子,怎可去玉国,总不能跟九皇子一般当质子吧,”景宁无悲无喜道。
郑德妃掩唇悲伤的模样一顿,她大惊失色:“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你皇祖母劝陛下,你三弟从小差点去了安国,怎么还说触你三弟霉头的话。”
景宁浅笑:“母妃刚才还说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吉祥话都灵,真触霉头又怎么样,能碍到我今天的喜事吗,母妃骗我?”
郑德妃一度觉得景宁很陌生,就疯跑了一趟东宫,后来眼神冷淡的很,今天还说这话,哪像她从前的乖巧女儿。
她还要张嘴说什么,景碌一把拦着:“好了好了,母妃,阿姐都要走了,您别计较这点小事。”
“母妃,弟弟,我走了,”景宁没多去看郑德妃景碌,径直朝宫殿外走去。
郑德妃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但再去追寻景宁视线时,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不知为何,她心里空凉空凉的。
……
景宁在大殿上向景怀煦与叶皇后拜别,最终还是踏上了和亲玉国的路程,月姜看着无声无响走掉的景宁,心头感触一片。
好像回到了自己从月国嫁出的那天,不过她那时候摆脱月朗,松了口气。
而月国之内毫无她的亲人,并不甚多加留恋,完全想着嫁去安国后,该如何一路安安全全过完一生。
不过出了一个差错就来了景国,倒也没太过惊心动魄,她希望景宁至少好好的。
***
景宁出嫁之后,新年就快来临,月姜的身孕快满三个月了,有了小小的凸起弧形,在她纤细的腰前十分明显。
连景砚在抱着月姜时,都常常不由自主将眼神落到她腹部半天,看着好像突然间茁壮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