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看着林柳儿期待的眼神,劝说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大冬天的,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还出了汗,黏腻腻的。
林柳儿等了一会,越发心慌。
这样的做法和想法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太荒谬了,就算娘不理解她也很正常,她渴望的或许得不到了。
林柳儿鼻尖一酸,不忍看见林母失望的眼神,垂下头倔强地说:“娘,不管怎么样,生意我都会做下去的,我一定要做。”
林母看着她的头顶,眼中又有泪花闪过。松开林柳儿的手,擦了擦眼,暗自伤感。
落空的掌心,汗水失了温度,像是贴在身上的冰,冻得人颤栗。
林柳儿不敢抬头看,安静地坐在边上听林母抽噎,手攥得很紧。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再耽搁下去就影响下午送货了,林柳儿低着头站起来,小声说:“娘,我先去把今天的货送了,你等我一会行不?”
林母没说话,扭头盯着她,她就站在边上,浑身的不安都要凝成实质了,一点都不像她从前作天作地的性子。
林母的心都被揪起来了,好半晌才叹着气说:“先去吧。”
林柳儿这才出了房间,推着自行车去送货。
林母盯着院门的方向,愣了好一会,才踉跄着从床上坐起来,追到了门外。
柳儿已经走远了,自行车后面驮着一个篮子,她的柳儿推着自行车往外走,风大得厉害,她半弓着腰,耳朵都冻红了。
林母一下子就哭出来。
追过来的林菊花看到林母哭,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柳儿姐,叹了一口气扶住林母。
“婶子,外面风大,去屋里吧?”
林母摇摇头,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掉眼泪。
林菊花陪在她旁边站着,轻抚她后背,帮她顺气。
直到那个身影都看不见了,林母才小声说道:“柳儿最不喜欢在大冷天出门的。”
林菊花没说话,认真听她继续说。
林母手搭在院门上,继续说道:“柳儿皮肤嫩,吹了冷风就不舒服。柳儿手脚凉,大冷天走一小会就脚趾疼……”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轻飘飘的声音几不可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挂着苦笑。
等她说完,林菊花羡慕地说道:“柳儿姐要是知道婶子说了这些,肯定会哭。”
“她哭什么,那么不听话,该哭的是我。”林母有些心酸。
她明知道柳儿做的是错事,从一开头就打定主意要柳儿回去,可是听了柳儿两句话,她就舍不得了。她不想柳儿不开心,她也舍不得强迫柳儿做不喜欢的事。
林菊花帮林母顺了顺气,没说话。
林母仰着头说:“我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给她做,怕她出事。不给她做,她又难过。”
林菊花劝道:“婶子,这生意做了这么久,不会出事的,您别太操心。”
“哪能不操心啊。”林母看着菊花,问:“菊花,布店这些日子碰上有人查没?”
林菊花摇头说:“前些日子风头紧,柳儿姐得了消息就关店了,这些日子还好没人过来查。”
“那就好。”林母松了一口气。
林菊花拉她进院子,小声说:“婶子,这个布店的老板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真有什么事也会提前递消息让我们关店的。你别太担心。”
林母看着菊花,说:“你从前就是个老实孩子,现在真没拿这事骗婶子吧?”
林菊花摇头,“我怎么会骗婶子,不信你问翠儿。”
提到翠儿,林母又头疼起来。
除了不听话的柳儿,还有个一直瞒着她的翠儿,每回她问柳儿在做什么,都跟她打哈哈!甚至现在还接了柳儿的班,看布店呢!
林母没好气道:“翠儿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
林菊花讪笑,又道:“那婶子也可以问问柳儿姐啊?”
“她们姐妹俩一个样!”
林母难得将气牵连到林柳儿身上,“一直瞒着我来做这危险事,心中一点成算也没有,也不想想我们知道了得多害怕!”
林菊花宽慰了林母几句,又提起林柳儿这阵子的辛苦。
“婶子,柳儿姐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也不想跟你们吵闹。她这有三个孩子要养,日常用度就要不少,钱少了不够花。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四点就开始接菜分菜,白天看会布店送会菜,前些日子天气好还行,这阵子冻人,要不是每天灌了姜汤,恐怕都病了。”
林母心中那股子气沉了下去,转瞬又是心疼。
她心疼中又带着些气恼说道:“让她别做偏要做,病了也是该!”
林菊花一边给林母顺气一边说:“婶子,柳儿姐是不是没跟你说朱老三退下来了的事啊?”
林母的气梗住,抓着林菊花,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时候退下来了?不是说又回前线了吗?”
林菊花一看就知道林母不知情,也不隐瞒,直接就说道:“婶子,其实朱老三上次回来的时候就退了,现在也没有津贴寄回来。朱老太前两天过来的时候,柳儿姐才把这事说出来。现在她不干,家里就一点活钱也没有了。”
“朱老太也没跟我说啊!”
林母愣道:“那朱老三也没在家里种地啊,没津贴又不种地,”
说到这,林母停下了。是啊,朱老三现在既没有津贴也没种地,柳儿要是不想办法挣点钱,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老太太,”林母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气了一下又问:“那朱老三又去前线干什么?家里三个孩子要养,挣不着津贴还不回来种地!”
林菊花无奈道:“柳儿姐说他还有点事要办,必须去前线。”
林母心梗得厉害,仰着头叹气。
“这孩子,这么大的事自己一个人憋着干什么,几个孩子的吃喝就靠卖点菜,她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菜便宜,一斤两斤根本没什么收入,要想靠着卖菜讨生活,可不就是要从早忙到晚,不停地卖嘛!
林母抹了一把脸,心酸的又要哭出来。
一斤两分钱的菜,扣掉菜钱半分钱都赚不到,她的柳儿该是多辛苦才能让翠儿每个月都拎几斤肉回去给她。
“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姑娘啊!”
林菊花抬手给林母擦泪,“婶子,你别哭了,要是哭红了眼,柳儿姐看到肯定难受。”
“看她这样,我更难受啊,她打小就没吃过苦,家里再不好,也没让她做什么苦活累活,嫁到老朱家,就没过过安生日子!”
林母哭着说:“生个孩子没人帮衬,月子都没过多久又怀,还把身子搞坏了。他老朱家养她一辈子都是应该的,现在却逼得柳儿不得不出来做这辛苦事!你让我怎么能看得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