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都九月份了,杨联丰都上小学了,殷美霞不可能单纯就是回来玩儿的,多半是工作变动。
潘美霞笑着说道:“得待一阵子。”
“我呀,和你姐夫都调这边来了,你姐夫现在负责这边的海关,我呢,负责这边工会政策宣导。”
宁杰心底一沉,潘美霞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92年最大一批下岗潮就已经开始了。
以前都是铁饭碗,什么是铁饭碗,那就是子承父业。
老子当警察,退休了儿子也能当。从85年以后,很多地区就已经取消这种政策了,不仅仅是取消这种政策,很多国营的企业还有单位都会大批量的裁员,而且裁员的比例很高。
时代在进步,总有人会淹没在历史前进的洪流中。
至于杨韶宁负责海关这一块儿,海关这个名词不单单属于沿海城市,像是他们这边和别的国家接壤并且通商的地方,也会有海关。
以前他们这也有海关,但是管的很松,甚至有些人都和那些走私的人是一伙的。
杨韶宁的到来,也就意味着,以后江边的生意就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
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
宁杰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姐,听说要大裁员,这是真的假的?”
都已经到了九一年年底了,殷美霞知道宁杰不傻,这一阵儿他爹还有付建业一直让宁杰开发项目,宁杰能够猜不出是咋回事儿么?
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嗯,是真的,不过得明年开始实施。”
“现在发展倾向于沿海还有平原城市,咱们三省虽然物产丰富,但是你也看着了,多少山都秃了。”
“得给三省休养生息的时间。”
宁杰叹了口气,资源型城市的未来都是这个样子,无论是矿业还是林业,都会面临着资源的枯竭。
林业还好一些,几十年以后还能稍微恢复下生态平衡,像是一些矿业城市,挖空了就是挖空了。
多少矿业城市就是这么没落的?
数不胜数。
杨韶宁放下筷子,看着宁杰问道:“老弟啊,我听说咱们这边江边挺乱啊。”
自打80年代以后,这头和江边的生意就多了起来,特别是85年以后,对面没了苏联的支持,再加上几年的水灾,对面的老百姓都要活不起了。
小地主前一阵儿还说呢,说对面的人真的穷疯了,铁轨都敢拆下来偷偷的拿这边换粮食。
宁杰扫了眼殷寿,殷寿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姐夫,江边的事儿我倒是不太懂,我也没江边的生意。”
杨韶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别太过分就行,现在国家就抓这一块儿,这马上就入冬了,别上眼药。”
“啥事儿啊,等过了年再说。”
杨韶宁也算是给了宁杰面子了,歇一阵儿就歇一阵儿吧,这事儿咋也得提前和小地主说清楚。
把小地主整去内蒙,很多原因也就是因为毕竟江边生意是灰产,这玩意儿不能一直干,总有湿了鞋的那一天。
“好嘞姐夫。”
殷寿敲了敲桌子,举起酒杯说道:“家宴还谈工作上的事儿,咋地,你们不嫌乎累啊?”
“吃饭!”
酒足饭饱,给殷寿他们送回去以后,宁杰和老张坐在车里抽烟。
老张叹了口气:“哎,江边生意尽量别做了,这两年上面让抓 典型,到时候我还得配合杨韶宁工作。”
宁杰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我有分寸,你放心就成。”
“行,有你这话就行了。”
回了家,宁杰独守空房,媳妇儿不在,屋子里空荡荡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下了楼,宁杰开着车晃晃悠悠到了江边,虽然才九月份,现在晚上已经挺冷了。
宁杰外面穿着一件皮夹克,里面穿着林月知织的薄毛衣,下身还套着一条秋裤。
到了江边,宁杰把刀往腰上一别,点了烟下了车。
刚往前走了没一会儿,脚步声就传了出来。
“谁!”
一束手电光直接照在了宁杰的脸上,宁杰抬起手一挡,皱着眉头说道:“胆子真不小,来了公安你们也敢照?”
大虎一愣,赶忙说道:“快把手电关了,没长眼睛啊,谁也敢照。”
小弟赶忙关了手电,大虎哈着腰跑了过来。
“大哥,你咋过来了?”
宁杰掐了烟,看着江边影影绰绰的黑影,叹了口气。
这种没本儿的生意最赚钱,最早那些胆子大的怎么起家,包括小地主,不就是这么一点儿点儿起来的么?
江边生意那都不是赚差价了,那就跟抢钱一样。
铁还有钢都几分钱一个,现在玻璃瓶子还五分儿呢,铝啥的一个样,反正他们这边就小地主自己干这个,要么你就卖,要么,你就饿着。
干这玩意儿,就得心黑,对别人黑,对自己也黑。
“现在生意咋样?”
大虎笑着说道:“现在生意老好了,这两年对面啥玩意儿都往咱们这送,饭都吃不上了。这两年我们也没涨价,反正就咱家自己干这个,他们不卖给咱们也没办法。”
接过大虎递过来的烟,宁杰问道:“上面下来人了,公安那边给你们打招呼了没有?”
大虎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大哥,之前不都是给点儿好处打发了就行了么,这次玩儿真的了?”
宁杰瞪了眼大虎,没好气的说道:“这玩意儿还能干一辈子?以前人家不跟咱们计较,现在人家想较真儿了,咱们不也得先带头不干了?”
大虎有些心疼的说道:“这么多年干下来的买卖说不干就不干了?”
宁杰伸出手照着大虎脑袋瓜子来了一下子,都让这小子气笑了。
“你是一点儿不往好道上奔呐,咋滴,除了过江就不会干别的了?”
大虎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要说他斗狠的话,他自认谁也不服,耍心眼子也是。
但是除了这些东西,他还真不会别的。
宁杰这么一问,还真给他问住了。
大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哥,那啥,我还真不会干别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