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见谢迟脸色有变,忙喝止薛昀,“闻芷之议是否可行,自有皇叔决断,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陛下也真是的,派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臣下给他当副手,这得亏是在自己人面前,倘若到了北戎王廷也这般莽撞,岂不坏事?
“微臣,只是看不惯她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当儿戏……”薛昀嘟囔了两句,这才皱着脸坐回去。
闻芷懒得跟他再吵,因而没言语。
不一会儿,听见谢迟幽冷的嗓音在帐内响起:“论对北戎这个部族以及北戎用兵之道的了解,你们谁也不如闻芷,某些人不要以为自己是男儿身,便什么都比女子强,处处瞧不起人,须知如今的朝廷多的是贵族纨绔,酒囊饭袋,况本王帐下向来言论自由,谁有异议自然都可以提,本王不捂你们的嘴,你们也不要捂别人的嘴。”
“酒囊饭袋”四个字砸在薛昀头上,将他羞得满面通红,难堪至极,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悄悄去嫖他,想笑又不便笑,只得暗暗忍着。
过了片刻,谢迟又道:“至于闻芷的提议,本王也认为不妥,为顾及使团的安全,还是按照原计划,初四突袭。”
闻芷拧起秀眉,还欲再劝,谢迟却抢先道:“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回去吧。”
不等众人起身告退,他已转身挑开帘子,往后帐走去。
薛昀瞪了瞪闻芷,哼一声,向谢铭告辞后,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都陆续散了,只有沈继阳故意放慢脚步,瞅见闻芷自帐内慢吞吞走出,立马折回去几步,与她说话。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长宣王身经百战,该怎么打仗,还需要旁人来教?你仗着与他关系亲近,便胆大妄为,质疑他的决策,结果可想而知,别看他方才为你说话,好像挺瞧得起你,实际上他跟薛昀一样,看不上你这个女流之辈,不然你的提议他也不会驳回得这么干脆。”
闻芷只当是蚊子在耳边哼哼了几句,没心思搭理,扭过头就往另一边走去。
沈继阳尴尬地立在原地,四下环顾,确定没人看见,若无其事地背过双手,回了自己的帐子。
闻芷还是想劝谢迟考虑自己的建议,于是翌日清晨又来到他的寝帐求见。
卫兵说王爷出去了,还不知何时能回,闻芷只好在帐前等着,等了一炷香左右时间,天上渐渐飘起毛毛雨来。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谢迟从外面回来时,她的头发与衣裳都已被打湿。
“进来。”谢迟没什么好气,进帐后拿了块干净的绸布丢过去,“什么事这么紧要?”
闻芷将布接在手中,却顾不上擦脸,有些急切地说道:“昨晚议事时我的提议,还望王爷认真考虑。”
谢迟想也没想,便冷声道:“本王早已考虑过了,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王爷驰骋疆场多年,难道不知战场情况多变,战机稍纵即逝?等使团离开王廷之后再出击,取得的战果远远不如之前出击来的大。”
“这不过是你的猜想,现实如何,还要等打了才知道。”
这搪塞得也未免明显了。
闻芷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又急又气。
“我没领兵打过仗,确实不如你经验丰富,但从前跟着祖父也学了些兵法,看过两本兵书,知道什么是攻其不备,出奇制胜。”
“你就这么着急寻死吗?”谢迟的目光凝在她脸上,眸底覆着一层冰霜,冰霜下又藏着暗火,火星跳动,仿佛要破冰而出。
闻芷抬眼望去,虽不大确定,但心中又忍不住冒出这个想法——他不会是因为她在使团中,才不肯采纳这一提议吧?
随后又笑自己想多了。
“我只是希望此战我军能够取得最大战果,让将士们的血别白流,王爷的决策关乎到全军将士的命运,还请慎重。”
闻芷把话说完,便出了寝帐。
谢迟在原地沉吟少时,唤了丁桂进来,嘱咐一些事。
两日后,使团出紫林关,向北戎的王廷达旺而去。
这次出来,除了常喜与常乐之外,闻芷还从北营带了一男一女两个戎人在身边,即巴敦与赛朗。
这两人之后会有用处。
不过,她并未让两人以戎人的身份相随,而是让他们做了乔装,毕竟魏人对北戎人比较敏感,大家知道了,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出发前,特地嘱咐了他们俩,不要跟人说话。
使团出发不出两天,谢迟分兵三路跟随其后,开往达旺。
越往北,天气越冷,北疆刚下雪的时节,关外的雪已有二三尺厚,途中还要防备雪崩等灾害,行路自然比较艰难,无雪的时候骑快马只需半个月能到,现在需要将近一个月。
这日黄昏,一行人找了座不怎么能遮风避雪的木屋暂作落脚之处歇宿。
闻芷才刚往地上放了张可折叠的小凳坐下,几只水壶被丢到面前,头顶传来薛昀颐指气使的语调:“别坐在这儿享福了,赶紧去打几壶水来。”
“这附近没湖没溪没江没河的,哪儿有地方打水?”连赶了一天的路,片刻未曾歇过,闻芷累得动也不想动一下。
“不知道烧雪水?”
薛昀低斥道:“雪水也是能喝的?”
闻芷嗤道:“薛大人身娇体贵的,自然喝不得,不过你爱喝什么水就喝什么水,自己弄去,别来支使我。”
“这里就数你官儿最小,也最年轻,你不去难道让世子爷和诸位前辈去么?”薛昀理直气壮,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再者,长宣王不是说了,你比我们都熟悉北戎吗?我们出去怕走丢,你出去肯定还能找回来。”
死丫头,在关内时有长宣王护着,嚣张跋扈,胆敢骑到他头上来,现在看她还能找谁撑腰?
见闻芷没动弹,薛昀不耐烦,抬脚就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