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被老郡君从留仙观中带回来的那位神医未曾离开,只用了半刻钟,神医便来到了浅云居。
梁姬早已被移到屋内,神医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另一只手在梁姬脉上一搭,随后面上竟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恭喜老郡君!恭喜大司马!”神医起身,竟连连朝二人道喜。
这倒是让二人有些疑惑,老郡君道,“雪神医,梁姬到底如何了?”
雪神医笑道,“老郡君,有喜了!”
“什么?”这使得慕容德伯与桑氏都是一愣。
雪神医却是笑道,“老郡君,是梁夫人有喜了!”
见满屋子的人满脸惊诧模样,雪神医继续,“瞧着样子,大约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时间段胎像极容易不稳固,再加上梁夫人最近身心有些郁结,缺了气性,需要补啊。”
老郡君的目光忽而柔和了起来,看向梁姬“为何不早说?”
梁姬则是一脸无辜,睫毛上满是氤氲,“妾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
慕容德伯起身,“既然有孕,后院的事务还是少沾些,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郡君轻叹一声,“算了,都回去休息吧。”
“夫君,老郡君。”梁姬连忙将他们叫住,“大娘是冤枉的。”
慕容德伯不语,老郡君似是未曾听到,径直朝院门处走去。
第二日,梁姬有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司马府,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忧愁的自然是平姬和余夫人,欢喜的却是慕容玉楼。
一旦梁姬一举得男,那么这后院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即便最终落地的是个女郎,这怀胎十月里,也够她们折磨的了,她隔岸观火便是。
阳馨苑中,老郡君正坐在胡床之上,同下面的樊姬说着话,慕容玉楼倒是好奇,樊姬平日里可都未曾起过这般早的。
她走进屋子,朝老郡君行礼问安,“老郡君万福。”
“来!”老郡君朝慕容玉楼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的下首,“你妹妹啊,想要同你一道学煮茶呢!”
五娘冲了上来,坐到了慕容玉楼的身边,“二娘,我听闻你拜了茶师傅学了茶艺,可否教教我?”
五娘比她小一岁,她一向都是那般笑嘻嘻软绵绵的,圆圆的脸蛋仿若是瓷娃娃般,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正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慕容玉楼却是笑了起来,“祖母,孩儿只不过是才学了皮毛,哪能误了五娘?”
“不误的,不误的。”慕容玉书笑了起来,“我娘亲也爱吃茶,我只是想……”
“难为你还想着我!”樊姬笑了起来,“老郡君可别听着她乱说,她整日里待在屋子里乏味地紧,如今是变着法子想要玩耍呢。”
“祖母,我冤枉呢。”慕容玉书嘟起了小嘴,面上竟是些委屈。
老郡君笑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既是你想学,改日你同二娘一起学吧。”
“多谢祖母!”慕容玉书笑得极为灿烂。
老郡君看着慕容玉楼,却见她面上有些愁容,定然还是介怀着昨夜之事,便招来了于嬷嬷,“昨儿个雅兰斋做了几朵头绢花给我,我这一把年纪了也不受用,想着你们姐妹多,拿去分了吧。”
于嬷嬷将一个匣子放到了慕容玉楼的手中,慕容玉楼接过匣子,轻声道,“多谢祖母。”
慕容玉楼将匣子打开,一朵朵头绢花栩栩如生,虽说都是用绢布所做,但看着竟像是真的一般,这是桑氏给自己暗示,一方面姐妹和睦,另一方面为了宽慰她,她又岂能不知?
她将匣子放到了慕容玉书面前,“既然妹妹在此处,那便先挑一个吧。”
慕容玉书受宠若惊,“祖母同二娘待玉书真好!”
随后她也不扭捏,直接挑了一头一朵石榴花,轻轻巧巧得戴到了自己的头上,慕容玉楼笑道,“妹妹挑的这朵花,还真配你这一身留仙裙呢。”
“多谢二娘!”她的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
桑氏抚了抚额,“我累了,你们这便回去吧,玉楼你留下。”
樊姬起身,她知晓老郡君是要逐客了,面上竟也是微笑,“诺。”
待二人走后,慕容玉楼将匣子交给迎香,起身走到了老郡君的身后,伸出双手,搭在了桑氏的肩膀上捏了起来,“祖母劳累了。”
桑氏伸出手来拍拍她的手背,“有些事莫要介怀,家中有你父亲也有我,做着本分总是没错的。”
“诺。”慕容玉楼极为乖巧,“孩儿并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方才在路上听闻,父亲执意要让大娘去留仙观,梁姨这才刚有孕,孩儿怕是梁姨会因此情绪不稳而影响肚子里的弟弟,那便不好了。”
桑氏一顿,却又笑出了声,“看来你是来求情的。放心吧,若真的是平姬所为,那么那些事便不必当真,若不是她为慕容家生了个儿子,恐怕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祖母仁慈。”慕容玉楼的脸上这次露出了笑容。
去留仙观?她才不会白白让她去留仙观享福!跳水劈柴又如何?只不过是身体上的折磨罢了,她必也要让慕容玉露尝尝瞎眼之痛!
回到浅云居,底下有一个小侍婢跑上前来,脸上竟是笑意,“娘子,那日娘子买回来的绿植开花了!”
那是平谷草,有一股清幽的香气,它是一种香料也是一种草药,性情温和,专治风寒之症,若是将其花叶烘干,更是一味茶道原料上品,平谷草冬日里不开花,慕容玉楼便想了个法子,将植被养在了屋内,这才过了几日,那花便开了。
平谷草的奇就奇在,花开之后可维持数月不凋零,晚上开展,白日里收合,算是个奇观。这便是慕容玉楼送给老郡君桑氏的寿礼。
慕容玉楼正在欣赏着黑屋子中的一株开着浅碧色的花的平谷草,却听得门外的翠玉气冲冲得走了进来。
“娘子。”她有些气嘟嘟的。
慕容玉楼倒是气定神闲,“吃了闭门羹?”
“不是,匣子里本只有一朵牡丹一朵芍药,大娘拿了牡丹也就罢了,凤英阁那位竟将芍药拿走了,最后匣子里只剩下一朵兰花。”这几日下来翠玉与慕容玉楼相熟,便也渐渐开始话多了起来。
到底是个十二岁的侍婢,心机再沉也不过是个孩子。
慕容玉楼嘴角一扬,“兰花便兰花吧,清新高洁,不争不抢,也是不错的。”
“娘子!”翠玉道,“婢子就是看不惯她们的样子。”
“要沉住气。”慕容玉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韶年苑内,梁姬躺在床榻之上,身边跽坐着那位京都第二美人,她的脸上敷着面纱,看情形她脸上的伤口好得也差不多了。
“娘亲,你将我叫来作甚?”慕容玉露似是极为不愿意的模样,她刚刚在敷珍珠粉,却被梁姬叫了来。
梁姬此刻身体倒是有些虚,但还是面前支撑起了身子,“如今你有了弟弟,怎地一脸不高兴?”
慕容玉露却摸着自己的脸,“娘亲有了弟弟,我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慕容玉楼竟还好好的活着,实在让人提不起心情来!前些日子,慕容玉楼身边的侍婢还拿了一盒子头绢花过来让我挑选,摆明了是在给我脸色看呢!”
“既是如此,你也应该在老郡君面前多转转,怎地所有事情都让她给占了先?”
慕容玉露咬着下唇,“还不是因为慕容玉华那贱婢,将我的脸划花了,害得我到现在还要吃那些苦药!脸若是没好便出去见人,还不将脸丢尽了?”
梁姬轻叹一声,“平姬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难成大事!”
“娘亲,这不是更好吗?父亲如今冷落平姬,我看没有十天也有半个月。”
梁姬笑道,“既然是个弃子,咱们弃掉便是,左不过是个慕容玉楼,我就不信,你父亲是想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儿子还是要保住她!”
“娘亲是想到什么治她的法子了吗?”慕容玉露脸上带着笑容。
正此时,门外一个侍婢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夫人,该喝药了。”
这是雪神医给梁姬开的固本培元之药,味道闻起来极苦,但却是效果最好的。
梁姬满脸嫌弃得接过这药,上面还冒着些许的热气。她吹了吹,朝慕容玉露道,“听闻前些日子,慕容玉楼送了你一盒子蜜饯?”
“娘亲要吃?”慕容玉露惊了一声,“她送的东西,我可从未曾碰过,若是里头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吃了岂不是……”
说道这儿,慕容玉露竟是悟出来了,“娘亲的意思是?”
“不愧是我的女儿,生来便聪慧!”梁姬随即闭上眼睛,将那汤药吃了进去。
浅云居中,午后的日头带着徐徐的温暖,慕容玉楼正在院中择地,前些日子她用了一盆子平谷草做了试验,结果极为成功,如今她打算再试一试,这平谷草种在院中是够会开花。
几个侍婢正快活得绑着慕容玉楼择地,却见老郡君身边的念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慕容玉楼见她如此,朝她笑了笑,“念红姐姐,可是祖母传唤?”
“老郡君让娘子去趟韶年苑,梁夫人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