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楼倒是未曾有多大的动静,只是沉稳道,“这是怎么了?”
念红摇首,“婢子不知,只是听从老郡君吩咐,还望娘子速速赶去韶年苑。”
慕容玉楼朝念红福了福身,“还望姐姐稍后,我进屋更衣,速速前去。”
念红点点头,便离去了。
翠玉一脸诧异得站在慕容玉楼身后,迎香在管理院中事物,今日是碧香当值,她朝碧香问道,“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碧香道,“梁夫人今早喝药之时,吐了血,现下昏迷过去了。”
翠玉却道,“既然昏迷过去了应该去寻那雪神医,怎地来寻娘子,咱们娘子又不会医病。”
“翠玉,莫要失言。”说话间,慕容玉楼已经换好衣裳。
走到韶年苑,却见里头早已阵仗满满,像是一直在等着她的样子。
老郡君跽坐在上座,樊姬和魏姬正陪侍左右,她的面色似是有些难看,她庇护慕容玉楼,前提是慕容玉楼乖巧懂事,且识大体,但若是有谁伤害到她的孙子,那么对方再懂事再识大体,桑氏也绝对不会饶恕。
慕容玉楼走到屋中朝桑氏行了一个大礼,“祖母万安。”
桑氏只是捏着手中的茶杯,浅声道,“进去看看你梁姨吧。”
慕容玉楼淡淡起身,“诺。”
可她刚走进里屋之门,迎面便飞来了一个药碗,“啪”得一声,在她的脚跟摔得粉碎。
还好她方才脚跟落地得晚,莫不然,这碗定然会落在她的脸上。
她微微抬首,看到里头榻沿坐着慕容德伯,榻上躺着的梁姬似乎是昏睡了过去,一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医者,而下首跽坐着的是默默哭泣的慕容玉露。
慕容玉楼朝这慕容德伯行礼,“父亲安好。”
慕容德伯满面怒容,“你干的好事!”
慕容玉楼未曾起身,只是问道,“父亲此言何意?”
慕容玉露此刻哭着道,“二娘,纵使是那晚我娘冤枉了你,你也不必如此对她呀?我们可都是一家人,我娘亲腹中的弟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又有何好处可得?二娘,自从你进得府来,我自认与我娘待你不薄,你如此做,太让人伤心了!”
慕容玉露的言语极为温柔,但却句句诛心,听得慕容德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慕容玉楼还是那副天真模样,她看向慕容玉露,“大姐,你的话玉楼不明白。”
“你还装糊涂?”慕容玉露哭着道,“我且问你,日前我屋内蜜饯可是你送的?”
“是。”慕容玉楼道。
慕容玉露忽而又哭了起来,她那双桃花眼带着泪水,仿若是一对忽闪着的星,“我娘亲正是因为吃了你给的蜜饯才中了毒!”
说道这儿,慕容玉露似乎这才明白过来一般,连忙捂住了嘴做害怕状,膝行至慕容德伯的跟前,“父亲,二娘要害的是我!”
“混账东西!”慕容德伯抓起手边的茶杯,径直朝着慕容玉楼的脸上打去,那茶杯直直打到了她的额间,将那里砸出一个口子,鲜红的鲜血径直朝下流。。
“一回来便惹出如此多的事端,果然是个妖孽!”慕容德伯道,“我看,你也不必留在府里了,自己去留仙观赎罪吧!”
“慢着!”慕容玉楼的声音犹如冷玉寒铁,朝慕容德伯步步紧逼,“父亲可有证据?”
见慕容玉楼不承认,慕容德伯眉目倒竖,指着一旁几子上的一个锦盒,“你自己好好瞧瞧!”
“大姐,玉楼送给大姐时,这盒子可从未开过的,外头里头可都有油纸包着,若是开过,那油纸可就撕破了。”慕容玉楼道。
慕容玉露哭着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初给我时,这盒子便已经这样了,这是莲香坊的糕点,我舍不得食用便放置房内多时,今日见我娘吃苦药难受,便特地端过来给我娘解苦,没想到……”
“当日我送来的糕点盒子从未开起封口,我从浅云居走到姐姐的碧落阁,路途遥远,途中遇到过许多嬷嬷侍婢,皆能为我作证。”慕容玉楼浅声道,“我走到姐姐院前,还遇到了一个侍婢,她也能为妹妹作证。可如今到了姐姐这儿,怎地突然就开起封口了?莫不是被有些人利用,挑拨了姐妹间的关系?”
慕容玉露脸上虽有泪水,但目光却是一阵得意,“妹妹,你送的蜜饯,姐姐当真是珍惜,是故一直放在架子上,若是有人动过,必定会有人知晓。妹妹,我只想知道为何?难不成,你是记恨你儿时被弃,我与我娘未曾替你求情吗?”
这一句,使得在场人人目中皆闪过一丝黯淡,慕容德伯却道,“来人!”
此刻,门外忽而多了几个身体壮硕的嬷嬷,慕容德伯对她们道,“将二娘拖进祠堂!”
“慢着!”鲜血流了慕容玉楼半脸,此刻她看着慕容德伯,仿若是从地狱中回来的鬼魅,“父亲,你当真如此绝情?你当日弃了孩儿而去,孩儿心中并未曾有半分怨言,孩儿已经失了母亲,不想失去父亲,是故处处尊您重您,而如今,父亲就连孩儿的半句分辨都不想听了吗?”
“你有何话可说?”慕容德伯冷哼一声。
慕容玉楼目光如炬,仿若从中投射出了一道道金光,她看向慕容德伯,再看向慕容玉露,“父亲,大娘,若是我说我是冤枉的,那该如何?”
“二娘,证据确凿,我岂能冤枉了你?”慕容玉露哭得梨花带雨,“父亲,你可要为我娘腹中的弟弟做主啊!”
“倘若真的冤枉了呢?”慕容玉楼一字一句问道。
慕容玉露咬牙,这一切可都是安排好了的,如何有冤枉不冤枉之说!她随即道,“若是我冤枉了你,便即刻朝你磕头,向你赔罪!”
“很好!大娘,你可要记住你现在所言!”慕容玉楼轻轻得转向旁边的那位陌生医者,“敢问这位医者,梁姨中的是何毒?”
医者心中一颤,道,“梁夫人是食用了杏仁粉,导致体热吐血,梁夫人身子虚,如此一来,便晕了过去,梁夫人平日的饮食用度中没有杏仁粉,只有那盒子蜜饯上才有。”
“父亲,这盒子蜜饯是祖母前些日子赏给我的,我一个都舍不得动,祖母教导孩儿要姐妹和睦,是故孩儿心中想着姐姐,便特地拿过去给姐姐解药中苦味,怎地今日到了姐姐这里,这满盒子蜜饯怎地都蘸了杏仁粉了呢?”慕容玉楼在里头一字一句说得响亮,而外头的桑氏似是也想起来了,这些日子她确实是赏给慕容玉楼好些东西,时间过得久了,一时之间倒是忘了。看来,此事又是有人想要内宅不安!
“你!”慕容玉露一听,脸上诧异不已,“你当初,为何不说清楚!”
“当初玉楼一心想着姐姐,便早已将此事忘了,想来姐姐定然也不会介怀,而如今……”慕容玉楼顿了顿,看向医士,声音清脆,“这位医者,敢问,杏仁粉同蜂蜜鸡蛋混合涂在脸上可有何效果?”
医者有问必答,“可瓷白肌肤,改善斑质,亦可淡化疤痕。”
此言一出,众座皆惊,在场的,怕也只有慕容玉露一人才会想到将脸上的疤痕淡除,也唯有她最有可能将杏仁粉倒进那一盒子蜜饯中。
慕容德伯的脸竟有些僵住了,眼前的这个女儿,睿智沉稳,竟与他的所有女儿都不尽相同,有那么一瞬间,慕容德伯似乎竟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子的样子。
“父亲,不是我!”慕容玉露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定然是孩儿房内那个不长眼的侍婢所为!孩儿什么都不知道啊!”
“盒子是从未开过的,姐姐拿到梁姨这里时竟也不知其中的异样?”慕容玉楼淡淡的说着,她额角上的血大约已经流到了她的下颚处,看着是那般的触目惊心。“可怜梁姨身怀六甲,竟在不知情中吃下了亲生女儿给她递过去的毒药,好在吃的不多,不然腹中的弟弟可就真的难保了。”
慕容玉楼心中冷哼,难为梁姬为免穿帮假戏真做。
慕容德伯朝一旁的医士道,“还不快给二娘处理伤口?”
“诺!”医士听了吩咐,连忙拿起手中的药箱,跑到慕容玉楼面前,开始处理她的伤口。
而此时,却听屋外传来了桑氏的声音,“谋害自己的弟弟,嫁祸自己的妹妹,大娘,你可知罪!”
慕容玉露一听此言,连忙朝桑氏求饶,“祖母,孩儿冤枉!”她还是那般的梨花带雨,哭得像是个泪人,饶是任何人见了,心都会软下半分。然而,桑氏却是个见多识广的。
桑氏起身,脸上渐渐产生了厌恶之情,她最看不得的是有人谋害她的孙子!无论是谁!
“即日起,大娘去祠堂面壁吧!若是不知罪,那便不要出来了!”魏姬和樊姬一人一边扶着桑氏,“我累了,德伯!希望你莫要让为娘失望!”
桑氏缓步而走,慕容德伯对着慕容玉楼若有所思,慕容玉楼却道,“父亲不必为难,若是不愿让大姐去祠堂,孩儿去向祖母求情便是。”
慕容德伯冷哼一声,对方才进来的那几个侍婢道,“将大娘带到祠堂去!”
“慢着。”慕容玉楼止住这几个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