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话语,熟悉的脸庞,那副脸,是刘长青永远不会遗忘的挚爱与梦魇。
就像天晴时出现一道惊雷。猛得将刘长青瞬间打醒,那残余的所有种种,怀着不舍与厌恶,全都烟消云散了。
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刘长青再次醒了过来,她直起身来看向四周,海风吹过了她苍白的发丝,那片大海卷席着海浪,一次又一次地拍打着周围的岩石,激荡起白色的浪沫。
咸湿的腥味传入鼻尖,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可笑的幻梦。一切并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梦醒了,刘长青是要继续生活的,即使遗忘了生活要走向何方。她继续飘荡着,周围似乎没有一个定力,一切都在漂泊,都在流浪。
这一次,就连修者都难以看见了,走了几天,什么人影都难看见,只有不断变化的天色和脚下的地貌。才可以知道自己还在行走。
到底走了多久,刘长青大抵是不知道的,怎么走的,也是难以记忆的。似乎路程迷迷糊糊,连走路也在那梦里未醒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偶然,在穿越一片高山后,刘长青竟然也还找到了一处地方,或者说,一处有些熟悉的地方。
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周围是整整齐齐的房屋,几面城墙将其围住,也就凑成了一个不小的城池。
里面,倒还是那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只是有些东西,很不一样。
有一块石碑,很是突兀地显露在城池中央,其中刻着些碑文,上面的字,刘长青不用特意解读行人的思考,也还能看得懂。
上面记载了百余年前,一位当地的县令在饥荒年间出城剿匪,大胜而归,拯救百姓的故事。
字倒还认得,人似乎也认得,但是刘长青犹豫着,手摸着碑文,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
她随意碰了位行人,问了声县令的姓名,随着路过的那人兴高采烈地吐露出名字,刘长青脸色一黑,随即也就快步离开了。
不必多说,自己这是来到熟悉的地方了。至于多熟悉,刘长青又假装路人,打听了几句。
也就终于知道了,自己这是到了大江,自己的故乡。
而自己所在的地方,也就是之前,自己进京赶考路过的地方。
兜兜转转百余年,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这样的感觉,很是奇怪。刘长青没有一丝感动或者感慨,对于这个地方也没有一丝怀念与思考。
毕竟,熟悉的人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丑恶的事,因为遮掩而赞颂。自己以前学的那些东西,到头来,不过是大江皇帝的锁链,要自己听他使唤罢了。
刘长青叹了口气,将过去残余的感慨推出胸口,她转过身,走到自己的家乡。
那处村落又新进了一些凡人,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和自己之前一样生活,在为着不确定的明天而奔波。
再看到这幅场景,她还是没有找到当年那位少年给自己的惊疑,在那位少年看来,这里的一切,应该是一幅别样的画卷。
可是真正经历过的刘长青而言,这些,只是消磨人性命与意识的恶鬼。恶鬼吞噬他们的血与汗,而后吐出一些残渣,让他们不至于死去。因为恶鬼们明年还要吃他们,后年也要,一直到许久之后,将他们吞入口中,开始汲取他们子孙,永不停歇。
这一切,不是修者就只能如此,无法长生也只会如此。
刘长青看得见,也明白了,可是改变不了。
她也只能看过这里后,留下几声叹息,去向别处了。她所知道的地方,并没有很多,左右不就是那几处场所,不消多久,早已看尽了。
最后,刘长青缓缓飞向京城,那里有着当今大江的女皇。
据说不是第一任,而且自她治理下,大江安稳许久,边境不会来侵扰,百姓有些盈余,大家安安稳稳,有几分大同的影子。
刘长青来到这里时,早已经是晚霞,她神念探查一番,却没有感知到修者的影子,只是皇宫后方有几处特别的异样。
正好,趁着没人打扰,刘长青也想看一看,那位女皇到底是什么模样。
她漂浮在高空,掐了个法诀,就轻轻落在地上,转过头去,恰好看见了那一位苍老华贵的身影。
一身黄色的袍子,带着一根发簪,坐在一个石凳上,面向一张石桌,看着石桌上一笼包子,发呆?包子也早没有了热气,似乎放了几天,有些发霉了。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刘长青走近,又仔细看了看,还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白发苍苍,自己也不认识。
她正要离开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是...来自别处的修者吗?”
刘长青脚步一迟,顿时警戒,没有出声。
那老人等了一会儿,苍老的目光从那笼包子上移开,精明的眼睛望望天,在看看地,最后停留在刘长青所在的方向,眯起了眼。
被发现了?刘长青悄悄挪动身子,想要远离目光,可是不知为何,那目光就跟在自己身后,移不开了。
她确实被盯上了。
被这大江皇帝。
可是...为什么?怎么可能?
刘长青再三探查,面前的也仅仅是一位凡人,并无其他的异样,但是那缕目光,牢牢锁定着自己,移动不开半分。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等到那老人瞧了又瞧,才缓缓问道:“不知...您是哪里来的修者?身上有几分凡人的气息...也不是嗜杀之人,好像不是这里的那位修者。”
刘长青听着这样子,心中古怪,但还是显形了。回应道:“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修者,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老人看着刘长青显形,很是惊讶,身子退后几步,脸几乎下意识地贴在地面,若不是刘长青上前扶住,她怕是早就要磕头了。
“你怎么回事?我又没有打杀你的意思...何必行如此大礼?”刘长青问她。
而老人只是又看了看,眼睛睁得老大,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轻轻在刘长青脸上碰了碰,见刘长青没有异色,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