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阴暗的天牢深处,老囚犯费力地将斑驳的脑袋挤进铁栅之间,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紧盯着沈槯,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与好奇:“年轻人,你可真有两下子,竟敢为了一位红尘女子,拒绝天家公主的青睐?这胆量,老夫都自愧不如。”
沈槯冷笑一声,不屑地回击:“你哪里懂这其中的复杂?不过是站在高墙内谈风凉话罢了。”
老囚犯摇了摇头,那镣铐碰撞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他指向远处模糊的刑讯室轮廓:“方才你与陈新甲那番对话,老夫虽身处牢笼,却也听了个大概。陈新甲倒是好命,攀上了兵部尚书的高枝,那杨嗣昌呢?是否已成了阶下囚,或是早已命丧黄泉?”
沈槯无动于衷,只是随意躺倒在冰冷的草堆上,闭目养神,仿佛对老囚犯的追问充耳不闻。
“年轻人,讲讲吧。”老囚犯的语气中竟多了几分恳求,“你的决定,为何如此决绝?那烟花女子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你放弃攀龙附凤的机会?”
沈槯睁开眼,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告诉我你的名字,你的过往,还有你为何会身陷囹圄。如此,我或许能与你分享我的故事。”
老囚犯闻言,苦笑一声,缓缓将头缩回阴影之中:“名字?过往?呵,那些都如过眼云烟,忘了吧,全忘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各自守着秘密吧。”沈槯轻轻一笑,随即翻身侧卧,进入了梦乡,留下老囚犯一人对着冰冷的铁栏,心中五味杂陈。
城外,沈槯的行帐内,气氛因焦急与期盼而显得格外沉重。陈圆圆得知有故人来访,那急切的模样瞬间被喜悦所取代,待见到王月踏入行帐的那一刻,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
“月姐!”陈圆圆奔上前去,紧紧抱住王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你来了,真好。”
王月温柔地回抱着她,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圆圆,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听说你和沈将军的故事被编成了戏本,如今正风靡一时,你们的深情厚意,让许多人都为之动容。”
陈圆圆闻言,泪水与笑容交织在一起:“可如今相公身陷囹圄,我这心里……”
正当两人沉浸在彼此的安慰中时,帐外传来家丁阿木急促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夫人,兵部尚书陈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关乎将军的安危。”
陈圆圆心头一紧,却也迅速恢复了冷静,她轻轻推开王月,嘱咐道:“姐姐,你先回避一下。”随即整理衣容,准备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面对陈新甲,陈圆圆保持着应有的礼数,但她的语气中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大人,小女子深知相公此刻的困境,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更何况,他心中只有我一人,断然不会为了求生而违背心意。”
陈新甲闻言,面露难色,却也深知沈槯的固执:“沈夫人,老夫也是为了沈将军好。只有他娶了公主,方能保住性命,你怎忍心看他无辜受难?”
陈圆圆低下头,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若以牺牲真爱为代价换取苟活,这样的生,又有何意义?小女子愿与相公共赴黄泉,也不愿见他委曲求全。”
一番话,让陈新甲哑口无言,只能默默叹息,转身离去,留下陈圆圆在行帐内,继续守望着那份不离不弃的深情。
陈圆圆闻言,犹如晴天霹雳,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地凝视着陈新甲。陈新甲避开她的目光,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忍:“你若真心为沈槯着想,便不该见他步入绝境。我的话已至此,如何选择,你需细细思量。告辞。”
陈圆圆愣在原地,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直至陈新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仍未回神。
“圆圆。”王月悄然步至她身旁,温柔地环抱住她,声音里满是心疼,“别听那陈新甲的信口雌黄,你们夫妻情深似海,怎能轻言放弃?千万别做傻事,让沈将军抱憾终身。”
陈圆圆缓缓转头,泪光闪烁中透出一丝决绝:“姐姐,可有他法救相公于水火?陈大人所言非虚,若我离去,相公便能无碍,他与公主之间再无阻隔。只要相公安好,我愿付出一切。”
王月闻言,心痛难当,却只能摇头叹息:“傻妹妹,此事万万不可。”
陈圆圆跪下身来,泣不成声:“姐姐,我在此无依无靠,唯有你能助我。只求能见相公最后一面,了却心愿。”
王月泪眼婆娑,内心挣扎,终是软下心来:“妹妹,你这是逼我,但我怎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罢了,我尽力而为。”
陈圆圆泪中带笑,感激不尽:“多谢姐姐。”
正当二人相拥而泣时,帐外传来甄士道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哀愁:“夫人,可否容我进言?”
陈圆圆迅速拭去泪痕,应道:“请进。”
甄士道步入帐中,躬身行礼后,沉声道:“夫人,小人斗胆直言。方才见陈大人离去,料想他定是与夫人谈及此事。夫人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听信陈大人之言,自寻短见。”
陈圆圆愕然:“先生此言何意?”
甄士道低头,语气坚定:“夫人若以为自己是将军与公主间的阻碍,以为牺牲自己便能成全将军,实则大错特错。将军若知夫人轻生,必会怒发冲冠,不惜一切代价,乃至造反,到那时,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陈圆圆闻言,恍然大悟,心中后怕不已,连忙向甄士道深深行礼:“先生之言,如醍醐灌顶,圆圆感激不尽。”
甄士道继续道:“夫人,将军与万岁爷之间,正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万岁爷欲逼将军弃你,而将军誓死相守。此刻,便是比拼耐心与决心之时。夫人万万不可前去天牢,以免横生枝节,坏了大局。”
陈圆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深知自己的每一步都需谨慎,以免拖累沈槯。在这场博弈中,她要做的,就是坚强地等待,相信沈槯,也相信自己。
两日之后,坤宁宫内,气氛凝重而压抑。长平公主依例前来向周皇后请安,她的步伐中带着几分沉重,面容憔悴,显然是连日来心事的累积所致。崇祯帝的禁口令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紫禁城,使得宫中之人对公主与沈槯的婚事讳莫如深,但这份禁忌反而成了公主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让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身形日渐消瘦。
长平公主对沈槯的仰慕虽深,但情感基础尚浅,她所承受的痛苦更多源自于对未来婚姻命运的恐惧与不安。在那个时代,女子的名节重于泰山,一旦婚约被公开宣布而又未能成行,对于公主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羞辱与伤害,她的心灵因此承受了难以言喻的重压,甚至萌生了轻生的念头。
周皇后望着女儿日渐消瘦的身影,心如刀绞,却也束手无策。周国丈来访,见状亦是摇头叹息,满眼的疼惜与无奈。“唉,茹儿这孩子,真是命苦啊。”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公主的怜惜与对时局的感慨。
正当母女二人与国丈沉浸在忧虑之中时,皇二子朱慈炯突然闯入,神色慌张,大呼小叫:“母后,母后!都传遍了,满城风雨啊!”
周皇后眉头紧锁,厉声问道:“传遍了什么?”
朱慈炯气喘吁吁地回答:“是关于沈槯和那个女子的深情故事,还有沈槯与皇姐的婚事。现在燕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父皇要逼沈槯抛弃发妻迎娶皇姐,可沈槯却坚决不从,誓要做那忠贞不渝的男儿。”
“什么?此事已传遍京师?”周皇后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与不安。
“是啊,母后。”朱慈炯点头确认,“连戏班子和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传唱沈槯的事迹,称颂他重情重义,不愿背弃糟糠之妻。”
周皇后与周国丈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而长平公主,听闻此言,更是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她凄然一声:“母后,女儿无颜苟活于世了。”言罢,掩面奔出坤宁宫,留下满室的哀伤与无助。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不仅将沈槯与长平公主的婚事推向了风口浪尖,更让整个皇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与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