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李岩的营帐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伏案沉思的侧脸,显得格外凝重。他正在细细斟酌,试图在错综复杂的战局中寻觅那一丝破城之机。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犹如暴风雨前的暗流涌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红娘子,这位身姿矫健、英姿飒爽的女将,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动,她迅速拔出腰间宝剑,寒光一闪,宛如龙吟般横亘于帐帘之前,娇喝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帐外何人?报上名来!”
“是我,老回回马守应!”那雷鸣般的声音穿透夜色,响彻行帐之外,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满。
李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缓缓起身,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五位将军,请进。”
红娘子闻言,利落地收剑入鞘,身形一闪,悄然退至李岩身后,宛如一片静默的守护之影。随着帐帘被猛地掀开,马守应、贺一龙、贺锦、刘希尧与蔺养成五位将领大步流星地步入行帐,他们的步伐中带着几分急躁,似是对某事极为不满,进帐后也未及行礼,便直接站定,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岩。
马守应作为领头,率先发难:“李岩兄弟,听说你竟将营中宝贵的粮食拿去西门外施粥救济难民?你可知这举动有多荒唐!”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在行帐内回荡。
李岩面不改色,平静地回应:“确有此事。”
“哎呀,李岩兄弟,你这是何苦来哉!”马守应语气中满是不解与愤慨,“我军粮草本已紧张,你却还要分出给那些难民,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贺锦等人也纷纷附和,言辞间透露出对李岩决策的不满与质疑。红娘子在身后紧握双拳,柳眉紧蹙,若非李岩以眼神示意她保持冷静,她早已按捺不住,要为李岩辩驳。
面对众将的责难,李岩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的姿态,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五位将军稍安勿躁,请先听我一言。诸位可曾听说过兵法中的‘围三阙一’之策?”
众将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表示未曾听闻。李岩见状,苦笑了一下,转而以更为通俗的方式解释道:“就好比那被逼急的兔子,平日里温顺无害,但若被逼入绝境,也会奋起反抗,伤人三分。我们十数万义军围困大同,若将五门皆封死,城内官军势必绝望反扑,虽其势弱,亦足以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马守应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这话倒是在理。”
李岩见状,继续深入阐述:“因此,我特意在西门外设粥棚,实为‘阙一’之举,意在给城中官军一条生路。待我军攻城之时,他们便可换上百姓衣物,混入难民营中,如此一来,我们既可减少攻城阻力,又能避免无谓的牺牲,岂不是一举两得?”
众将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马守应更是拍掌称赞:“原来如此,李岩兄弟深谋远虑,我等佩服!”其余诸将也纷纷附和,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番解释之后,行帐内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即便是之前对李岩决策持疑的将领,此刻也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毕竟,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能够如此周全地考虑战局与人性,实属难得。而李岩,正以他的智慧与胆略,引领着这支义军,向着胜利的目标稳步前行。
李岩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轻声道:“五位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欲与诸位共商攻城大计,以图万全之策。”
马守应闻言,声音洪亮地回应:“攻城之事,不是早已议定?我革左五营各领一军,分攻大同五门,以先入城者为陕西义军之主帅,此约既定,何须再议?”
李岩轻轻摇头,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却坚定的力量:“将军所言极是,但世事多变,今需略作调整。为诱敌出城,西门需留作生路,故实则仅余四门可攻。诸位将军以为,此战应如何布局?”
马守应一拍脑门,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提议:“既然如此,便由我、贺一龙、贺锦、刘希尧四人各领一军,全力攻城,而蔺养成将军则于后压阵,以备不时之需,若有兄弟力竭,便由你接替。”
此言一出,蔺养成面露不悦,反驳道:“论资历,我入义军之日早于诸位;论战功,我亦不遑多让。为何独我一人需担此押阵之责?”
马守应闻言,略一思忖,觉其言之有理,遂改口道:“既是如此,便让刘希尧将军押阵如何?”
然而,此言一出,刘希尧亦是眉头紧锁,不悦之情溢于言表:“马将军,你我同为革左五营之主,你又有何权对我发号施令?”
马守应闻言,怒气上涌,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休要无理!想当年若非我助你脱困,你早已命丧孙传庭之手!”
刘希尧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旧事重提又有何益?黑风谷之战,若非你擅自行动,暴露了伏兵,我等岂会功败垂成?你还好意思提及此事?”
马守应怒不可遏,咆哮道:“放屁!擅自行动的是贺锦,与我何干?”
贺锦闻言,亦是满脸不悦:“此事与我何干?当日不过是帮贺一龙追那逃走的妇人,无意间暴露了位置,若要怪罪,也应是贺一龙之责!”
一时之间,五人你一言我一语,陈年旧账被一一翻出,帐内气氛剑拔弩张,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帐外风声呼啸,似乎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争执助威。
最终,不知是谁高声怒喝:“够了!废话少说,手上见真章!谁弱谁押阵!”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余四人的响应。在义军主帅之位的巨大诱惑下,昔日的生死兄弟瞬间化作了针锋相对的对手。他们纷纷亮出兵刃,目光如炬,紧盯着彼此,一场血腥的较量似乎已无法避免。
然而,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李岩突然站了出来,他沉声道:“诸位将军,且慢动手!我等身为义军,当以大局为重,岂可因私怨而误了大事?攻城之战,需同心协力,方能克敌制胜。若此时内讧,只会让敌人坐收渔翁之利!”
李岩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流,瞬间浇灭了五人心中的怒火。他们面面相觑,最终都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
眼看帐内局势如脱缰野马,即将失控,红娘子心急如焚,她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正欲挺身而出制止这场无谓的纷争,一只沉稳而温暖的大手悄然覆盖在她的小手上,轻轻一带,将她引领至帐外。红娘子愕然回首,只见李岩以眼神示意她保持冷静,随后两人默契地退出了那即将被怒火吞噬的行帐。
帐外,夜色深沉,马守应五人麾下的亲信们早已焦急万分,他们只闻其声,未见其状,此刻见李岩与红娘子并肩而出,纷纷围拢上来,神色紧张地询问:“大帅,帐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哗?”
李岩面色凝重,目光如炬,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诸位将军,本帅在米脂之时便已明言,此次出征大同,一为粮草,二为从五位大将军中选拔一位德才兼备者,担任陕西义军主帅之职。此事,尔等皆应铭记于心。”
亲信们闻言,纷纷点头,表示知晓。
“既已知晓,便应明了,今日之后,我义军将迎来新的领袖。”李岩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决绝。
话音未落,帐内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兵器交击声,夹杂着愤怒的咆哮与痛苦的闷哼,仿佛一场风暴在狭小的空间内肆虐。紧接着,“嘶啦”几声,李岩的行帐在锋利的刀剑下不堪重负,轰然倒塌,露出了里面惊心动魄的一幕——马守应、贺一龙、贺锦、刘希尧与蔺养成五人,已全然不顾昔日袍泽之情,彼此间展开了生死相搏,每一招每一式皆是致命之击,不留丝毫余地。
而在义军大营的另一角,一座不起眼的帐篷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位身影正埋头疾书。他在信笺的末尾,毅然决然地写下了“四门夺五营”五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与智慧。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叠,装入信封,以火漆封缄,确保信息的安全无虞。
完成这一切后,他步出帐篷,将信件交予早已等候在外的亲兵手中,低声而坚定地说道:“此信十万火急,务必即刻送往郏县,亲手呈交大王。路上不得有丝毫耽搁,关乎我义军未来之命运,尔等务必谨慎行事。”
亲兵闻言,神色一凛,深知肩上责任重大,当即领命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带着那封可能改变义军命运的信件,向着郏县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