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正在乐享佳肴时,被女皇暗中唤来的幻天堂的人却显得尤为紧张。
因为接下来是幻术表演,上台的是一位西域来的胡僧,此人若在表演中行不轨之事,他们便要同羽林军一样竭力制止,以保圣人安危。
林玄泽首次进宫便遇此等大事,难免有些紧张。一旁崔乾见状安慰道:“少主放心,有我和卢坤在,绝不会任那胡僧乱来。”
林玄泽道:“你们可有查过他的底细?”崔乾道:“听说此人来自西域,擅使些缩地、飞腾、化身之术。”
林玄泽道:“这些幻术我只听堂主提过,未曾亲眼见过,今日看来是要大开眼界了。”
言毕,林玄泽忽嗅得一阵淡香,好奇问道:“你们可有闻到一股香气?”
一旁卢坤解释道:“少主有所不知,凡宫廷典礼、宴会娱乐,皆会焚香营造氛围,亦取吉祥之意,乃一种仪式罢了。”
林玄泽闻言叹道:“原来如此!”
是时上官婉儿站出对众介绍道:“接下来是张国公精选的一个百戏游艺类节目,表演者是一位西域而来的幻术大师,敬请欣赏他为大家带来的激水化鱼龙、画地成川、神龟负岳幻术表演。”言毕,众人目光均向戏台投去。
范策身着僧衣,体瘦隆肩,长眉大耳,耳穿金环,碧眼赤脚,举手投足尽显怪异。他站在戏台中央,先是念咒将戏台变成一个庭院,殿中有一块水池,后又念咒生出一群锦鲤,在池中跳跃漱水,尽显祥和之兆。
众人正为此惊赞时,范策又念起咒语,霎时池中锦鲤喷出水雾,遮蔽了整个戏台,只见锦鲤顿时化作一条八丈长的黄龙,在庭院上空飞腾嬉戏,全身金光熠熠,似真龙现世一般。众人见状吃了一惊,变得敬畏起来。
林玄泽观罢不禁叹道:“此龙竟如此逼真,他是如何办到的?”崔乾解释道:“这一切皆是幻术。幻术师通过强大的精神念力,利用某种手段或者借助某些事物,使人精神恍惚,从而产生幻觉。”
卢坤一旁补充道:“不错,此术皆是幻术师精心策划出来的,有虚有实,常令人误以为真。此人幻术精湛,能在圣人及诸位公卿大臣面前从容不迫,不漏破绽,实属高人。”
三人将目光投向戏台上,只见范策早已收了金龙,又念咒兴起云雾,转瞬间云雾杳冥,流渭通泾,一座山川拔地而起,越升越高,一只体型巨大的神龟从河面缓缓探出头来。
放眼望去,那神龟正负着山川在缓慢行进。
范策幻术表演毕,林玄泽赞不绝口,见范策并无异举,不禁长松一口气,道:“真是有惊无险!”
卢坤道:“少主多虑了,这西域胡僧虽狡黠,但量有天大的本事,亦绝不敢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城内乱为。”
崔乾提醒道:“这宴会就要结束了,可别在最后大意了。”
林玄泽好奇问道:“真不知圣人举办这场夜宴有何深意?”
崔乾思虑一番道:“应是上次我向圣人提起那白虹贯日之事,故特设此宴,以试宴中大臣的忠心。”
卢坤道:“我看圣人此举是为缓和朝中大臣与那二张之间的矛盾。”
林玄泽感觉二人分析得皆有道理,但仍忧虑道:“圣人的真正用意我们不好揣测,但我总觉得此事并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但愿此宴真能为巩固社稷起到作用吧。”
次日,各处城楼五更三刻的鼓敲后,很快皇城外的六街鼓亦接连不断地响起。放到往常,通往皇城的街衢上早已是人影匆忙,可如今却鲜见大臣们上朝的行迹。
后得知昨夜参与夜宴的大臣今早起来皆头晕目眩,全身疲软,似中了邪术一般。
另一边专门负责国家刑狱案件审理的司刑寺,突然接到城外道化坊杜府从三品上大臣之子杜青前来报案,说自己阿爷昨日赴宴回来后,睡一觉起来,便莫名气绝身亡。
此案一出,司刑寺少卿桓士则本应请示自己长官尹贞定夺,却未见其前来办公,便亲自率录事与官差一众前去登门调查。
少时,桓士则身穿绯袍,头戴幞头至杜府。
此刻杜府四下张挂着麻幡白幕,子媳仆役们正身穿麻衣孝袍跪在灵前苫块上居丧。府人见有官吏前来,忙出门参拜,只见桓士则对杜青躬身行礼道:“郎君请节哀!”
桓士则见杜青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关切地问:“你何时发现你阿爷没了气息?”
杜青闻言沉默不语,其母柳氏见状禀道:“回桓少卿,是我发现的,昨夜我家主赴宴回来还好好的,这睡一觉起来便不省人事。”说着柳氏便大哭起来。
桓士则进一步请求道:“我们需要开棺确定令尊死亡时间和死因,希望你们能配合。”
一旁杜青阻拦道:“我阿爷人都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你阿爷死因蹊跷,绝非你想的这么简单,你们身为至亲,难道就不想早日查明真相吗?”桓士则问道。
柳氏冷静下来,想了想道:“对,我家主身体一向健硕,平日亦很少生病,你说一个大活人,赴宴回来睡了一觉怎就好端端没了呢,该不会是宴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桓士则提议道:“大娘子若想查明真相,开馆一验便知。”
柳氏犹豫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我家主生前廉声卓着,就算死,也要讨个清白。”
只见桓士则带着几个差役来到灵堂,先是恭敬地向死者鞠了一躬,随后戴上手套开始对杜峰尸体进行检验。
桓士则推开棺柩,用手摸了摸死者鼻息,观其下颌和项部发现其死亡时间不到两个时辰左右,其身上亦无明显伤痕,看来非外物所伤。
须臾,桓士则走出房门,柳氏迎上前焦急问道:“我夫君到底是如何死的?”
桓士则作解道:“据我等验看得知,他身上并无利器所伤痕迹,死亡时间应在昨夜三更四更之间,中毒身亡的可能性倒大一些。这仅是我们的初步猜测,要证实这种说法,还须将尸体带回司刑寺,令仵作进一步鉴定。”
杜青闻父亲中毒,诧异道:“莫非有人要加害我阿爷,可他向来谨小慎微,在朝中又没得罪过什么人,现平白无故受此冤屈,还望桓少卿做主,为我阿爷主持公道啊!”
桓士则安慰道:“这个中因由尚未弄清,还不能妄下结论。中毒又分为多种情况,可能是食物相冲,抑或是他人投毒。至于下的什么毒,又有何动机,这些疑团皆有待进一步查证。
若令尊真为他人加害,司刑寺亦绝不姑息养奸,必会帮你们讨个公道。但在此之前,你们府上所有人皆存有嫌疑,我会将你们整个府邸封锁起来,这一段时间不可出入,若有生活所需,我会差人帮你们采买,还请务必谅解!”柳氏闻言无奈点了点头。
接着桓士则向一旁录事命道:“宋录事,你现将他们母子的供词详细记录下来,此外,将杜府所有人昨夜的行踪问个清楚,落实到纸上,包括杜大人遇难前一日会见的所有人。”
宋录事疑问道:“桓少卿,昨日杜大人在宴会上所见之人的名录也要吗?”
桓士则道:“这个我会向礼部要一份宴请名单。”言毕,桓士则命差役将杜峰尸体抬回殓房,又匆匆去了司刑寺卿尹贞府上。
少时,桓士则至尹府,见尹贞卧床不起,全身乏力,便问其妻陈氏缘故。只见陈氏所回与那杜府的柳氏如出一辙,只道,“我家主昨夜赴宴回府还好好的,睡一觉起来便成了这样,如今是一步也挪不开。”
桓士则闻言心下顿生好奇,疑道:“莫非此状皆与昨夜那场宴会有关?”尹贞见桓士则前来,欲起身说话,却怎么也拾不起身。
陈氏见状忙上前轻轻扶住,并关切道:“你看你都成这样了,还是好好歇着吧!”
尹贞虚声道:“我没事!”桓士则忙问道:“陈娘子,你可有请医工给尹公诊视?”
陈娘子道:“六更时我叫来医工给他把过脉,说他脉象虚弱,面色无华,是长期操劳过甚所致,还给他开了几副养脾胃、调气血的方子,让他早晚服用,好好将养。”
桓士则听后叹道:“我们司刑寺近来案件确实比往年多些,尹公事必躬亲,着实辛劳。”
尹贞闻言虚声道:“桓少卿,我现在力倦神疲,我们司刑寺的事,就劳你多担待些。若遇棘手的事,你可去找幻天堂和云影楼,其乃朝廷秘设机构,专为圣人办事,职能特殊,我与他们亦有些交情,你说明情由后,他们自会相助。”
桓士则忙道:“尹公放心,你先好生歇息,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尹贞闻言好奇问道:“今日是不是哪里又出什么案子了?”
桓士则怕如实说出会惹尹贞担忧,于身体不利,便掩饰道:“都是些小事,某定会尽心竭力,代您主持好大局。”尹贞感激道:“有劳了!”
随后桓士则请辞道:“尹公、陈娘子,我就先回司刑寺了,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办哩。”
陈氏本欲相送,却被桓士则拦道:“娘子止步!某告辞!”
桓士则带着疑虑回了司刑寺,为证实心中猜测,他派人走访了所有三品以上公卿大臣的府宅,不成想,他们回报的结果竟与自己所料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