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微亮,武思远一行便浩浩荡荡,开始启程上路。待到乾陵后,林玄泽和陈掌固领其参观了乾陵的整体布局。随后武思远欲入陵寝视察,却被林玄泽阻道:“梁王,那陵寝内部机关密布,一着不慎便会有性命危险。”武思远闻言笑道:“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已进去探查过吗?”一旁崔毅提醒道:“我家王爷若是有甚闪失,你便难逃其咎!”武思远笑道:“我相信玄泽法师的能耐,陛下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父子二人,足见对其信任有加。”林玄泽无奈指引道:“梁王,陵寝入口在这边,请随我来。”
未几,武思远受引来至墓门口,他在门外愣了半晌,疑问道:“玄泽法师,这陵寝内当真机关密布?”林玄泽道:“帝王陵墓向来机关重重,常人难以进入,高宗陵寝自当不例外。不过陵内的机关我已探得七八分,您若信得过我,就随我到墓中一看。”武思远闻言向墓门内探了一眼,见内漆黑一片,犹豫不决问道:“这墓内都设有哪些机关?”林玄泽回道:“这墓门共有三道机关屏障,第一道是伏弩,第二道是执剑木头人,第三道在高宗梓棺处,有狂风和黄沙,寻常人根本无法驻足,反应迟钝者极易被黄沙淹没。”武思远闻言诧异道:“这些机关都是你父亲布置的吧,听你说得竟如此厉害?”林玄泽为替父亲保密行踪,解释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上次我向陛下呈交的乾陵设计图,其中便画有这陵寝的机关布局。”武思远道:“那日我也看了几眼,怎未发现图上有机关布局?”林玄泽道:“那些机关皆是机密,岂能轻易示人,唯有透光,方可看见那些隐秘之处。”武思远叹道:“原来如此!”
说着陈掌固取来一些火把,递给武思远一根后,试问道:“梁王,您现可考虑清楚,是否要随我们进去一探?”武思远道:“既然来了,自然要一睹我朝王陵风采。今我们来此除运送陪葬品外,还要选定女皇的合葬地,有劳玄泽法师给我们带路。”言毕,武思远一众紧随林玄泽踏入陵寝,未行几步,忽飞来一箭,从武思远身侧擦肩而过,武思远顿时一惊,大喝道:“来人,这林玄泽要行刺我,给我拿下!”林玄泽见状忙解释道:“我都说了,这陵寝内机关密布,这些暗器本就不长眼,切莫胡走乱碰!”一旁陈掌固见状忙道:“为安全起见,梁王您要不留在外面吧,这冒险之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崔毅见其主险些受伤,亦劝阻道:“大王,他们说得没错,这陵内机关甚是凌厉,不可疏忽大意。这探查陵寝一事,就让我来替您完成吧。”武思远闻言无奈道:“好吧!”言毕,武思远垂头丧气走出了墓门。
林玄泽率众探查完毕后,崔毅将陵寝内部情况一一向武思远做了介绍,并向其建议,将女皇的梓棺选在高宗李治的右侧墓室,武思远闻言思虑一番后,欣然应允。崔毅又向其建言道:“大王,那林玄泽将陵寝内部摸得一清二楚,如此多的陪葬品放在里面,消息一旦外泄,后果将可不堪设想!”武思远道:“你提醒的是,这个世上只有一种人,永远不会泄密,这林玄泽势必不能久留!”崔毅道:“大王,您可是决定要除掉那林玄泽?”武思远道:“不错,这林玄泽多次坏我计划,一日不除,难解我心头之恨!”崔毅愁道:“可他幻术高超,常人岂是他的对手?”武思远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再厉害,也总有对付他的人存在,你不是一向点子多,对此有何高见?”崔毅闻言沉思半晌,凑前低声提议道:“大王,要不这样,这样……”武思远点头道:“此计甚妙,就按你的计策来办吧,我只要结果。”言毕,崔毅道:“大王放心,只要能找到此人,这林玄泽自是不在话下。”言毕,武思远又在乾陵四处巡视了一阵,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便将合葬之事全压到少府监头上,在重兵护卫下回到了府邸。陈掌固则依指示,派人夜以继日地修复起通往陵寝的道路。
林玄泽见武思远离开陵地后,即去了隆庆坊与其父商议下一步对策。林元丰将太子昨夜派人刺杀武思远一事告诉了林玄泽,林玄泽听后大吃一惊:“这武思远可真够心狠手辣,下手竟如此残忍!”林元丰试问道:“莫非你怕了?”林玄泽坚定道:“我才不怕,今早武思远率众来乾陵视察,险些被陵寝内的机关射杀,算是他命大。”林元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的死期已近。你往后行动,切要三思而后行,莫像太子那般盲目冲动。”林玄泽道:“明白!阿爷,你们下一步有何打算?”林元丰道:“至于下一步计划,要等到女皇合葬那天。现武思远已起警惕心,欲除掉他,难比登天。我想女皇合葬之时,他必会派重兵保护女皇和陛下的安危,到那时,部署在他身边的兵力势必会大大削弱。”
林玄泽闻言又问道:“不知此次计划你们可有具体方略?”林元丰道:“黑衣帮杀手遇害之事,我想太子已然知悉,其乃嫉恶如仇之人,势必要在女皇合葬那日大干一场。我们的计划则是配合他们,成功完成刺杀武思远的任务。”林玄泽担心道:“可女皇合葬,乃国丧大事,陛下必会动用举国兵力,亲自护送,若待那时下手,岂能全身而退?”林元丰道:“这我当然清楚,不过合葬那日,也是备受争议的日子,全天下怨恨女皇者,势必蠢蠢欲动,我认为没有比那日更适合除掉武思远。这对太子来说,也是刺杀的绝佳机会,但我们的目标不仅是武思远,还有那韦后和安乐公主一众,这些人对我朝社稷的威胁比武思远更甚。”林玄泽闻言叹道:“大乱之时必有大治,但愿正如您先前所言,那王爷将是我朝新的救星。”
神龙二年五月,依钦天监官员选定的入葬吉日,女皇的灵柩开始从洛阳浩浩荡荡运往奉天县。出殡时先由七十二人将梓宫抬出应天门,接着是皇室、京城上下所有官员倾巢而出。
在送葬队伍中,打头阵的是六十四位引幡人,他们高举引魂幡探路。随之是由千人组成的皇帝卤薄仪仗队,他们手持兵器、幡旗、纸扎和烧活等。抬梓宫的杠夫身穿孝服三班轮换,每班有百人,每人担负八十斤左右的重量。梓宫后面皆是全副武装的羽林军,最后面则是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此外,在送葬队伍中,还有大批的和尚、道士,他们身着法衣,手执法器,沿路不断地吹奏、诵经。整个送葬队伍绵延数十里地。从洛阳城到陵寝,沿途还要搭设芦殿,供送葬队伍歇息。这长达几百里的送葬路程,可谓是旷日持久。
送葬队伍奔行两日后,在长安城郊外一处设殿歇息时,武思远担心前日事发,便向崔毅吩咐:“明日我们就要到乾陵了,接下来定要提高警觉,以防有逆贼来犯!”崔毅道:“大王放心,左羽林将军已出派精兵去开道,右羽林军严苛把守着各个出入口,那帮逆贼就算吃了熊心豹胆,也断然不敢在此撒野!”武思远道:“凡事莫要疏忽大意,正所谓百密终有一疏,必定那帮逆贼都是一些不怕死的,上次那两名黑衣杀手之事,你难道忘了吗?”崔毅忙道:“小人不敢忘,我这就去提醒他们打起精神。”崔毅正欲辞去,武思远忽右眼皮跳个不停,恍觉有不详之事临近,便又吩咐道:“传我命令,为保女皇安全,凡沿途所遇之人,皆格杀勿论!”崔毅道:“大王,如此做未免太过残忍了,恐会引起民愤,还望大王三思。”武思远道:“陛下让我全权负责此事,不容有任何闪失。那陪葬之物价值连城,为保女皇和高宗的陵寝完好无损,需非常手段才能完成此次艰巨任务。”崔毅无奈,只好领命而去。
时至黄昏,正当送葬队伍赶路之际,郊外林木中忽传来野兽的咆哮声,吓得众人惊慌失措。武思远闻声忙向一旁崔毅命道:“传我命令,所有羽林军提高警惕,保护陛下,以防有刺客来犯!”崔毅赶去传令。忽然,空中飞来一只猛兽,吓得武思远举剑大呼道:“快来人护驾!保护皇上皇后安危!”此言一出,一众羽林军忙赶来守卫。只见那猛兽越飞越低,向武思远所在之地俯冲而来,吓得他忙躲进车内。不料林中忽又飞出千百支利箭,箭矢直指武思远马车。那些箭矢异常凌厉,武思远见状按动马车上的机关后,车身瞬间被铜制的盾牌裹得严严实实,飞来的箭矢皆被盾牌拦下。不多时,便见那马车被扎得密密麻麻。
随一阵惊慌过后,林中地面陆续跳出近百名黑衣杀手,直奔武思远马车而来,未几,便将马车团团围住。一黑衣杀手向车内喝道:“狗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拿命来吧!”过了会儿,黑衣人见车内毫无动静,便欲执刀上前刺杀,不料马车顶部忽生出一把铜制大伞,看上去似遮阳遮尘、避雪避雨,实则内部装有隐秘的机关武器,全是崔毅找一鲁班传人打造的。此伞每个接口均设有机关,在面临险境时,可迅疾拆卸。其为不固定连接设置,伞柄与伞盖分开后会变为一把矛和一块盾牌。当有刺客袭击时,那铜伞盖便可作为盾,以抵御进攻;伞柄中空,内除有一把供乘者使用的青铜利剑外,还藏有无数暗器。
须臾,伞柄中射出无数带毒的暗器,临近的黑衣人未及反应,不幸被暗器所伤,坠倒在地。一领头的黑衣人见状忙提醒道:“大家小心,这乘舆内藏有机关!”说言未绝,铜伞在车顶飞快旋转起来,那些黑衣人见状东躲xZ,未敢靠近。有一黑衣人快速闯入车中,不料武思远眼疾手快,一剑刺穿他的腹部,黑衣人瞬间倒地而亡。
随后,羽林军执长枪将那些黑衣人团团围住。黑衣人头目见已无退路,不禁叹道:“想不到又中了这老狐狸的陷阱!”头目担心被抓后身份暴露,与同伙对视了一眼后,欲服毒自尽。此刻不料他们脚下的土壤中,疯狂地冒出一大片野花野草,那花草越长越高,渐渐没过众人头顶。这种花香闻久后,便会使人头晕目眩,丧失战斗力。奇怪的是,这些香气对黑衣人根本不起作用,他们反而利用香气作为掩护,很快便冲出重围,逃脱而去。
武思远见四周没了动静,便下车探查,发现所有护卫皆精疲力竭,愣在原地,便走近崔毅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那些刺客人呢?”崔毅回过神来,看向地面,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方才遍地都是野花野草,涨势汹涌,散出的气味令人头晕目眩,那些刺客趁机逃脱了!”武思远闻言怒道:“要你们有何用,那些刺客被我车上暗器所伤,本已深陷重围,却又让其顺利逃脱,真是一群废物!”崔毅提议道:“大王,要不我派人追杀上去,那些刺客身中箭毒,定未逃远。”武思远道:“罢了,他们身中毒箭,想必也活不了多久。当下送葬事宜紧切,要争取赶在午时前完成下葬,不可误了时辰。”崔毅闻言领命道:“谨遵大王吩咐!”
随后中宗李显问起方才一事,武思远忙上前解释道:“陛下不必担心,那些逆贼是专冲臣来的,大多已身中毒箭,与死人无异。”李显好奇问道:“他们明目张胆行刺,难道要阻碍女皇合葬不成?”武思远解释道:“我们送葬队伍声势浩大,再加上有羽林军严密护卫,他们就是有贼心,也无贼胆,不足为虑。”李显又疑问道:“我方才怎听到有猛兽的咆哮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思远笑道:“这山林之中常有猛兽出没,自是再正常不过,现事已平息,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李显闻言方才打消顾虑。继而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又开始向乾陵进发。
走过一段路程后,送葬队伍成功抵达了乾陵。约莫巳牌时分,中宗皇帝亲自在女皇的梓宫前致哀并祭酒,每祭一次则行一礼,待三次过后,众大臣亦开始随同祭拜行礼。同时负责皇帝册宝管理的专事大臣,提前将其恭放在地宫内对应的册宝座之上,将梁山的吉土投放进女皇的棺床金井之中。
未几,钦天监官员宣布入葬吉时已至,只见太监执灯,中宗亲自在梓宫前引导龙輴进入地宫,大臣紧随其后。龙輴使法是在梓宫上绑置绳索,地宫入口平台上有礶石,将绳索绑在礶石中树立的木桩上,然后龙輴沿着轨道随着绳索的下放缓慢进入地宫,直至安放在棺床之上,到达棺床后,方撤下龙輴将梓宫正式安放。
女皇的梓棺放置在中室右宫殿,梓宫底部设有防潮、防腐材料,以珍宝覆盖,其上加“七星板”,板上置席、褥,旁置衣物及琮、圭、璋、璧、琥、璜等“六玉”。地宫的后室设石床,其上放置衣冠、剑佩、千味食及女皇和高宗生前的喜好之物。前室设有“宝帐”,帐内设神座,周围放置玉质的“宝绶”“谥册”和“哀册”。另外在过洞两侧的耳室和甬道石门的前后,放置了大量珍贵的随葬物品。
中宗皇帝及大臣祭奠后,送葬者又浩浩荡荡出了地宫。随后中宗又开始在无字碑前举哀,祭酒三爵,每祭行一拜礼,众大臣随同举哀、行礼。
是时,武思远对负责看守陵园的李严吩咐道:“祭奠已毕,为保密起见,那些匠工就交与你来处置,切莫留下隐患。”李严闻言左右为难,不忍对那些朝夕相处的匠工痛下杀手,无奈之下,他将此事告诉了林玄泽,林玄泽闻言道:“既然梁王已将重任托付于你,你交付与我怕不妥吧!你应清楚,我与那梁王存有不少过节,再说其疑心甚重,他若知此事由我来办,岂不置我于险境?对了,我听说除了这些匠工外,送葬的士兵也要在这里长期居住下来,待一年过后,此地长出新草后,方可请辞。而这一过程中,那梁王指不定会派人暗中将这些送葬的士兵及办事人员一一处决掉。”李严闻言叹道:“这梁王竟如此心狠手辣!罢了,我自己想办法处理这些匠工吧!”林玄泽心下清楚,特派的那两名工匠早已将墓门改造完毕,只祈愿一切如愿顺遂。
是日,中宗遣官告祭各陵以及昌瑞山神、后土之神。最后他在乾陵的帝后大殿举行了神牌点主礼,并钦点大臣在神牌上的神字空笔处补上那一笔。点主礼毕后,派人将神牌送往京城供奉于太庙,至此,整个葬礼方算全部结束。
事后,林玄泽收到了那两名匠工的来信,信上写道:昨夜风雨大作,我们已在墓门封闭前,将顶门石放下,如今墓门已牢牢锁死,大部分匠工也都逃离了陵地,只有少数在逃离时,撞上了巡陵卫士,皆被原地处死。
林玄泽看罢,长叹了一口气,他深知此次之所以能成功将匠工解救出来,多亏段家兄妹的鼎力相助。随后他在醉仙楼摆了一桌酒席,答谢过段家兄妹后,又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途。他知道,大奸大恶不除,国家永无宁日,而他要做的,便是清君侧,肃朝纲,与其父林元丰一起,协助那金面男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建立一番千古不朽之伟业。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