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帝的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萧瑟,似乎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找不到回途的方向,或许人间真的有深情在吧,只是这深情不该出现在一位帝王身上……
尧帝的身影渐渐远去,已经化为废墟的椒房殿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身穿总管服饰的身影,他细细的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突然面露欣喜,两块质地相同,纹饰却不同的玉佩,被他翻找了出来。
他小心的擦拭着,嘴里喃喃自语,复尔,又珍视的放进怀里,回首看了一眼,矗立半晌,准身离去……
今日本该是元贞皇后的棺椁移出宫的日子,可一场大火,别说棺椁了,椒房殿连一片完整的瓦片斗都没剩下,只剩下断壁残骸。
俪贵妃纵火一事,还未到天亮,宫里宫外便都传的沸沸扬扬,众人无不感叹,俪贵妃还真是胆大啊。
即便是有右相和大将军撑腰,可对元贞皇后如此不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正着,怕也是难逃一劫。
元贞皇后的棺椁两天后从皇宫出发,除了牌位,棺椁内不过空放着一套凤冠凤袍罢了。
宫里宫外流言愈演愈烈,尧帝却都置之不理,冷眼旁观,任由流言发酵。
无论如何,元贞皇后遗体被俪贵妃纵火焚烧的事是事实,如今皇后已经不在,俪贵妃又当众作死,还不趁此机会把右相一派的人拉下马,日后皇后之位还是有一争之力的。
各大世家,无论有没有在后宫为妃的,都齐齐出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陛下正当盛年,自然会还立继后,虽然有了嫡皇子,可这继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子,未必不能成为太子。
各家势力纷纷出手,势必要把这一摊浑水,搅得越混越好,他们也好浑水摸鱼,从中分一杯羹。
所以近日虽然陛下不曾早朝,可心有谋算的各家皆使出十八般武艺,一时间朝堂之中暗流涌动,乌烟瘴气,私底下有来往的官员,近日也是频频动作……
右相府里,得知俪贵妃纵火一事之后,右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坐了一夜,出来时,也苍老了几分,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了弯,显然心中也是极其忧虑的。
俪贵妃被关在甘泉宫里,不许走动,可陛下废黜或是赐死的旨意迟迟未有动静,右相知道,陛下是在等他的态度。
相府管家看着右相近日越发沉默了,似乎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不止,心下也是难掩担忧。
“相爷,贵妃那边,陛下诏书还未下达,想来还会有转圜的余地,您不要太过忧虑了,还有大将军在呢,总会留得一条命的。”管家安抚道。
右相摇了摇头,眼神深邃的看着皇宫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怕是没那么简单,陛下如今不过是在等本相的一个态度罢了,终究是本相小瞧了他。”
“云婼一向骄傲,让她困于方寸之地,苟且偷生,怕是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本相只有一个女儿,她年纪轻轻早早就去了,只留下襁褓之中的云婼,本相看着她从小小婴孩,牙牙学语,长成豆蔻年华,最后进了皇宫,做了贵妃。 ”
“她才十八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如何能在宫中虚度年华,生不如死的活着。”
“纵使她犯了死罪,本相也要给她挣出一条活路来,本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折辱。”
这可是他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啊,又是自小在他身边长大,虽然性子骄矜了些,可对他这个外祖父却是一向孝顺有加的。
他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为她挣出一条活路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管家听着右相的分析,心中也是感叹起来,如今俪贵妃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相爷即便是赔上一条命,怕是陛下也未必会动容,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皇后的棺椁已经出宫了吧?”
“是,听这动静,此刻怕是到了城门口了。”
“本相有一封信,你立刻安排可靠的人,快马加鞭送往雁门关,务必亲手交到将军手里,决不能有失。”
右相面色严肃的盯着管家说道,管家接过信,点点头,下去安排了。
右相看着这一切偌大的庭院,深深的叹息一声,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把。说道:“来人,给本相更衣,本相要进宫。 ”
宫人应了,仔细的为右相打理好衣着,看着右相乘坐的马车向皇宫的方向驶去,总觉得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管家安排可靠的人带着书信,出了城门不久,在一片偏僻的小道上,就被人截了下来,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便迅速割断了他的喉咙,那人不甘都闭上了眼睛。
黑衣男子如同地狱里的修罗一般,满目赤红,看着死去的尸体无动于衷,在他胸口仔细翻找,不过片刻,一封书信就被找了出来。
男子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冷笑一声:“愚蠢。”
说完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书信在他手中已经化作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
笼罩在披风下面的是一张英俊却有些苍白的脸,一双眸子如同死寂一般,似乎压抑着无穷的怒火,只有血腥才能让他有片刻都冷静,看他离去的方向,俨然与右相是同一条路。
宣室殿里,随喜看着帝王捧着一个镯子仔细的擦拭着,满眼都是柔情,顿时觉得心里一酸。
等待帝王细细的擦拭了每一个角落,又珍而重之的放到柜子里。
随喜才小声的说道:“陛下,右相求见。”
他才不在乎右相等了多久呢,若不是他们教出这样不知好歹的俪贵妃,皇后主子怎会尸骨无存,陛下又怎会这般难过?
让他多等一会怎么了,谁也不能打扰陛下缅怀皇后主子,哼,作为御前大总管随喜,他就是这般爱迁怒。
不过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到底是丞相呢,等上一时片刻不打紧,若是时间太久,也是他的失职 。
所以眼看着尧帝放好了镯子,他便出声提醒了。
尧帝淡漠的眸子瞥了随喜一眼,说道:“宣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