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感觉右眼眼皮又开始跳了,很是不好的预感,她拧了拧眉心骨,愁声询问道:“那可有人找过鸾禧宫的宫人问话。”
秋蕊缄默了一阵,摇头又点头,“问话倒是没有,只是邬琅今早向奴婢讨要早膳的时候,与奴婢几个闲聊了几句。”
“他还嘱咐奴婢不可多嘴,不可往外传。”
元知酌白皙的脸上留着几道吮痕,像是被人刻意为之,遮在散开的鬓发下,又红又肿,犹如飘落的牡丹花瓣。
她眸底深沉,难辨颜色,“刚刚这些,都是邬琅告诉你的?”
秋蕊摆手,辩驳道:“非也,只是一部分是邬琅所言,还有一部分是——底下人的闲聊私语,不过今早奴婢瞧着邬琅的样子,他不像是在扯谎,奴婢所言也句句为实。”
元知酌深深地舒了口气,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大片的乌云遮住皎月,不见一丝光亮,看样子,今晚也会有一场瓢泼大雨。
元知酌倒不是担心邬琅扯白说谎,只是怕这些都是他的套话,套秋蕊的话来试她的态度。
——
亥时一刻,鸾禧宫正殿的烛火通明。
迟奚祉踏过阁槛,长身玉立,盯着敞亮的宫殿,他抬手扬了扬,跟在身后的邓蕴祥一众便福礼退下。
宫门闭上,小院内静谧,流水淌过,渐渐落起小雨来,细细的雨丝如银针落下,扎在人的身上却化作棉花。
迟奚祉的眉眼间隐约攒着戾气,远处的烛火照亮他的侧脸,狭长的眼生出一道窄缝,微微上挑的弧度,风情自生,细看,他的目色平平,墨玉一般的黑眸半敛,说不清的情绪。
静静地在外头吹了会儿凉风,似乎解开了一些郁气,他的指尖触进雨幕里,冰凉的寒气让人贪念,明明是深入骨髓的冰凉,却在春暮给了人不合时候的温情。
直到雨滴汇聚成溪,顺着他弯曲的指骨滑落,淌过掌心,最后流进袖口,迟奚祉方才堪堪将手收回。
他回过神,初抬眉,就撞进了一双含情凝涕的杏花眸里。
元知酌轻倚在厚重的殿门上,不知她看了多久,她的身后是明晃的烛火,三千红尘汇集,她纤薄的肩头单单一件细纱,黯夜擦焰,她明媚似画。
如若隔得近,迟奚祉或许问她——为什么要偷看?
他也替她想好了回答——陛下来的是我的寝殿,这能用“偷”吗?我分明是正大光明的看。
白日宫人清扫干净的地面,重新聚起了水洼,短暂的视线相接,绵绵细雨错乱她的眉目,圈圈涟漪却荡漾在他心。
迟奚祉只身驻足,指尖冰凉,他就像是沉溺在这场雨里,分不清她眼里的到底是热切还是悲悯。
万般障眼,堕者偏执欲海,白莲高台,观世隔岸垂泽。
偏偏是她这薄情女,教他频频回首不肯忘。
迟奚祉撑花过雨,行至她的面前,她亦抬头仰视着他的眸子。
元知酌拿出丝帕抬手擦拭在他的眼尾,冰凉的指腹抹过那颗眼角的血痣,将淡淡的水雾揩去,她轻笑如铃,“怎么在门口站那么久?”
迟奚祉颤了颤眼睫,低垂的视线落在她娇媚柔情的脸上,却并未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罢了,罢了,薄情亦是他妻。
片刻,腕侧的水流倒逆回来,蓄在微曲的指背上,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滴落,迟奚祉低问她道:“在等朕?”
元知酌的手下滑了些,薄粉的纤指隔着轻柔的丝帕描摹他的五官,最终点在下颚与耳垂交接的地方,她轻轻揉了揉那块凹陷的骨头。
从昨夜到今夕,将近一日的畅快欢酣,是郎情妾意,也是争锋相杀,他情动,在她颊靥吸吮吻痕,她不甘,于他脸侧啃咬留牙。
元知酌在想,迟奚祉肯定怪她早就知道那酒有问题却未阻止。
“我知道陛下今日会来,所以早早候着了。”元知酌靠在迟奚祉的怀里,兴致颇好地拨弄着他衣领上的龙纹。
迟奚祉的步伐很稳,他抱着她往殿内走去,每一步都带起轻纱晃动,恍作云卷云舒,长龙相绕。
“那皇后知晓朕来的缘由吗?”他的声音低沉悠缓,缱绻在她的耳畔,淡淡春山,过于的浓情似蜜,反倒让人提心吊胆。
元知酌侧头靠着他的肩颈,这样亲昵的姿势,她的目光只能短浅地看得到他说话时微动的双喉结,半隐半现,细瞧上面也带着他进犯她后,她慌乱间留下的烙印和泄气。
不知不觉,她看得有些入迷了,甚至忘记了回答迟奚祉的问话,直到他捏着她的耳珠碾了碾,提回她的神智,“听到了吗?”
两人间的衣料摩擦,元知酌缄默好久,掀唇吐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应该知道。”
迟奚祉将人放到檀木床上,指尖勾着她披风的带子,在手心缠绕了两圈,便轻轻松松扯落了下来,她肩头半露,里边心衣的凤凰衔芙蓉枝的绣花显山露水。
他的视线低垂,并无情绪起伏,轻慢接过她的话,不置与否,“那不如朕的皇后讲讲看。”
元知酌感受到轻薄的外衣落到臂肘上,她顿了顿,只是偏头躲开这股升温的暧昧,稳住了心神。
“后宫久旷,不应只妾一人,选秀纳嫔兹事体大,妾自当多分些心出来,以帮陛下广选良人,而并非让不干不净之人偷上了龙床、惊扰了陛下,今后妾定会——”
“闭嘴。”迟奚祉沉声打断她,盯着她红润的唇,他不解嘲弄道:“你说,这样一张柔软的嘴怎么就能说出这些让人恶心的话?”
她这些老掉牙的官腔听得迟奚祉的耳朵都要生茧了,轻哂了下,他缠着玄带的指尖挑起元知酌的下颌,摁在了她的下唇上,报复性的碾了碾。
他是真的想知道,她这样一张柔软漂亮的小嘴,是怎么说出这般薄凉伤人的话?
就算失忆了,她也总有一万种法子气到他。
他说过的话,她从来不放心上。
她就这样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