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元知酌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掐着往后托。
她回过头怒视始作俑者,迟奚祉扶起她,忽而将手里的奏疏往她面前送了送,示意她仔细看看。
元知酌狐疑,她拿过他的手里的奏疏,一目十行看下来,沉吟了片刻,她念出上面的几个词,“赐婚?元邑楼与杨逑仪?”
好古怪的感觉。
迟奚祉执笔的手顿在半空,他倒没有多大情绪起伏,例行公事般问她,“皇后觉得如何?”
元知酌蹙起纤眉。
迟奚祉视线落在她的玉颈上,又白又嫩的皮肤刚刚被他轻轻掐了一下,立马就起了红痕。
他弓腰贴在元知酌的后背上,头靠在她,却不小心压到了一只凤钗。
元知酌的头发被扯到,有些疼,但她懒得叫他起身,便抬手把那凤钗摘了下来,随意搁置在一旁,评道:
“好事倒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双方是你情我愿的吗?”
上回尤氏生日,杨逑仪送了元邑楼一个荷包,但元知酌看着不像是两情相悦的感情。
怕就只怕这是双方长辈授意,是门当户对的利益婚姻。
“嗯?”迟奚祉想要听听她的解释,脸颊顺着她瘦削的肩背往前,鼻子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很让人安心的味道,他好喜欢。
最后,迟奚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下巴靠在她的肩窝里。
在元府吃酒的那日,元知酌能够感受到元、杨二人之间来回暧昧的氛围,可转念一想,杨逑仪不是心系那个异域来的商贾吗?
叫什么解徐行。
迟奚祉靠得太近了,像是豺狼紧紧缠住猎物,元知酌的呼吸不自觉重了很多。
实在受不了了,她又不敢明说,怕迟奚祉以为自己嫌弃他,于是她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尽量远离迟奚祉倾撒下的滚烫气息,扯了句,“我倒是想问问那个解徐行是什么来历?”
迟奚祉没察觉她的躲闪,只是不安分地伸手拨了拨她衣领上的一圈狐毛领,眸子瞧着那一截瓷白的玉颈,嗓音低沉,“异域来的闲散王子,不得宠,如今变姓埋名在北燕做了商人。”
迟奚祉捏着轻细的绒毛剐蹭在元知酌皮肤上。
微小的痒意,元知酌缩着肩,她伸手挡了挡,疑惑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解徐行的这层身份?”
“他的哥哥继位,成了新皇。”迟奚祉的手被她扯开,他便歪歪头不要脸地凑了上去,唇瓣捧着她的耳珠细语道:
“偏偏他哥哥又是个生性多疑、善妒贪婪的皇帝,自然容不得自己弟弟这个隐患,解徐行为了自保假死来北燕投靠了朕。”
酥酥的醉意般,细细麻麻从耳上出来,惹得元知酌心不在焉,她推搡着他的脑袋,嗔怪他,“聊正事呢,陛下你别闹了。”
“那陛下不怕被他哥哥发现吗?藏匿他国皇子可是一个发动战争的好理由,到时候免不了两国摩擦。”
这不是把隐患埋在了自己脚下?
“就闹,朕在你身侧,你还有心思关心别的男人。”迟奚祉不依不饶,只是埋在她颈间的眉眼覆霜,拢了些沉郁,他淡薄地笑了笑,正经道:
“酌儿当真觉得解徐行是个富贵闲散人吗?从小浸淫权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欲望,他的手段可比他哥厉害的多了。”
听了他的话,元知酌其实很想问迟奚祉一句——你能将解徐行为自己所用,那手段心计定比解徐行还要老辣、还要厉害。
但是她没胆子讲出来。
因为比起一个能揣度他一念一动的女人,迟奚祉或许更喜欢她玲珑聪明、将心思全花在讨好他身上。
迟奚祉的动作愈发不止收敛,渐渐到了不可言喻的地方。
元知酌不想在这里来一场,她大力挣扎开,踉跄着坐在龙椅的另一侧。
迟奚祉放纵她离开,始终握着狼毫的手抬高了些,防止她沾到墨水,另一只手又护着她的头,怕她撞上扶手。
见她跌跌撞撞的,他失笑揶揄道:“跑什么?小心点,要是碰到了墨水,朕就只能费时再给朕的皇后再作一幅《芙蓉图》了。”
他的笑里带了淡淡的谑色,元知酌却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看着那只吃饱了红墨的狼毫。
那狼毫,怕是要在她身上。
元知酌抿了抿唇,将他的手再抬高了些,假笑道:“陛下高抬贵手,放过我。”
“出息。”迟奚祉没为难她,敛回视线,点了点那本奏疏,示意她给个准话。
元知酌理了理歪了领口,给出自己的想法:“相敬如宾的婚姻也并非不妥,比起相爱,或许责任和担当更重要,陛下若是觉得可,那我的意思也是可。”
天下是他迟奚祉的天下,党同伐异也好,纵横捭阖也好,都只不过皇帝的手掌心里翻跟头,世家大族之间的利益交纵都只是皇帝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迟奚祉看不上,也不费心。
只是觉得杨逑仪是她的朋友,元邑楼是她名义上的兄长,才全当个趣儿说给她听的。
——
鸾禧宫内。
“秋蕊,你把这个送到送到杨府去,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杨宗手里,亲眼看着他打开。”元知酌从小柜里递了个密盒过去,上了锁的盒上压着块令牌。
元知酌侧眸瞧了眼外边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但这个时间久适合做见不得人的事,“赶在今日宵禁之前出去,明日再回宫。”
秋蕊伸手利索地接过来,她捧着镶嵌兰花和彩蝶的长盒,将它藏进腰间牛皮包的底下,又将上方的令牌塞到袖子里头,她郑重点头应下,“是。”
此时,虚掩的殿门被推开一道窄缝,元知酌的目光如剑锋利地扫了过去。
只见一只矫健的猫儿跳过门槛进来,它伸了个懒腰后闲庭信步地往殿内走着,时不时停坐下来舔舐身上的炸开的长毛。
“他若是问起你什么,你一律不知。”元知酌怀里抱着汤婆子,她收回视线,“晚上你便回元府,我已经打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