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阮在此处为官多年,所做过的罪行不下百件,况且踩死一匹老马这种小事,管家王福自会解决,根本就传不到王阮的耳朵里。
因此,王阮支支吾吾了半天,始终没有说出让皇上满意的答案。好在旁边有知情的衙役壮着胆子上前禀报,李承乾这才微微点头。
“所以,他到底误了你什么公事,要罚他一年的工钱呢?”
眼看身陷绝境,王阮干脆冒险拿出最后一张王牌——江南王。
“回陛下,当时江南地区来了一伙流寇,夜入王宫之中,盗走了一件名人字画,臣因此亲自给江南王送去急信,请他老人家定夺。”
“哦?”
对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李承乾自然十分怀疑,但并没有深究,而是顺着此事继续问道。
“江南一带,类似的偷盗抢劫之事每载几何?”
王阮眼珠一转,决心隐瞒——此处一向官商勾结,官匪一家,每年为了苛征民税,李潇潇甚至授意王阮,调动江南匪寇强抢民资,而后五五分成。
当然,府台方面事后会出兵剿匪,双方假意激战,匪寇退去,百姓还要为此感恩戴德。
如此,每年上报政绩时,王阮便可以剿灭匪患为由,向朝廷请求人马和物资的援助,从中再次获利。
但眼下面对皇上的逼问,绝不能坦白每年匪患频发,不然万一触怒龙颜,可能还要落得个为官的罪名。
因此,王阮把心一横,向上叩头道。
“启禀陛下,托您的洪福,近些年来下官和江南各地的官员**协力,共治王土,着力肃清匪患,因此像类似的事情……并不多见。”
此话一处,李承乾刚刚平静下来的脸上又显现出一丝怒意,王阮面前的阴影退去,不远处响起刀剑出鞘的声音。
下一秒,其项上传来一丝熟悉的凉意,与几天前在江南府城外的感觉几乎相同。
“奴才,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朕每日只知道寻欢作乐,不理朝政吗?各地传上来的奏折,朕都会一一过目,别的不说,就说你们江南近三年来的折子,哪一片上没有几场匪患的记录!”
“尔等年年同贼寇交手,却屡次不能将其肃清,按照我朝律法,实有包庇之嫌!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不从实道来!”
眼见隐瞒不过,王阮只得把锅全都摔倒江南王身上——反正眼下其被捕入狱已成事实,现在观之,恐怕已经无力回天。
王阮原本以为昨夜大火过后,江南王今日定能东山再起,没想到时至现在都没有一点音信,反倒把皇上给招来了。
与其坐等被救,倒不如先保全自己。
因此,王阮在此磕头。
不过这次,地上传来的不再是“梆梆”的响声,而是有种夹杂着粘稠液体的异响。
李承乾低头看去,原来这老贼只顾着磕头求饶,磕得太用力了些,竟然把额头出磕出了些许血迹。
“皇上,不瞒您说,这一切都是江南王指使微臣做下的啊,江南地界确实连年匪患,臣一届小官,区区三品,哪敢违背他一个王爷的命令呢,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陛下明查!”
李承乾现在不想纠结到底是谁的过错,见其已然承认,便继续自己的套路。
“既然匪患严重,百姓必然受苦,于国家财政也定有损伤,那么,为何这些事情你全都不报,偏偏王宫里丢了一张破纸,就要急着去送信呢?”
王阮一时语塞。
李承乾则上前一步,继续逼问道。
“你出于所谓的公事急于赶路,没什么过错,但他在路边摆摊,也没有错,为什么你伤了人家的马匹,反倒他赔偿你的损失?你得了一年的免费木柴,他呢,他一个百姓的损失,谁来赔!”
宝剑被压得更低了些,熟悉的痛感再次传来,王阮不由得惨叫了一声,身子再次整个伏到地上。
“陛下,微臣知罪,知罪了,求您千万饶命啊!”
宝剑微微抬起,痛意也瞬间消去。
李承乾故意把声音放得温和了些。
“听林甲说,你要他专门负责给府里砍柴,是看中他的柴火质量好?”
身居官场多年,这点眼力见王阮还是有的,闻言急忙点头。
“我主圣明,想那林甲为人忠厚,德行超凡,所砍木料,皆为上品,臣欲用之而观其后效,意欲日后加以重用也!”
若放在以往,李承乾断然无心听这些阿谀奉承之词,但这次,李承乾全程是笑着听他说完这些话的。
“朕倒是不懂这木柴的优劣,也不明白这行情如何,王爱卿在江南为官多年,定然对此了如指掌,但不知似此等上好木料,每根应当卖多少两呢?”
两,古代金银的计量单位。
一根烧火用的木头,一钱都能买到不少,哪里用得着两呢?
但王阮当即抬头,如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嘴角甚至都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是笑着说道。
“陛下,按照行情,如此上乘的木料,一根至少得一……不,十——啊不对,起码得一百两白银!”
王阮伸出一根粗大的手指,胸口一上一下,不住地起伏,脸上如同被水泼过似的,留下一道又一道汗迹。
李承乾没有说话,回头看向林甲。
“林甲,朕不知行情,这价钱,你觉得如何?”
艳阳之下,林甲腰板挺得笔直,肩上的担子向外延伸出老长一截,两边的柴火足有几十斤重,但这黝黑的汉子似乎丝毫不觉得沉重,而是满脸惊喜,额角由于太过激动而渗出些许汗液。
“这……”
犹豫之间,李承乾又换出一副狠相,猛地回头,四目相对,王阮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大胆,莫非尔等以低价蒙骗于朕不成?”
王阮斜眼看向林甲,林甲此时也基本明白了原委,因此故意上前阻拦道。
“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王大人给的价钱虽然不是最高价,但也不算太低,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王阮圆睁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瞪向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