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对自己这半个徒弟非常了解。
他一开口,展鹏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展鹏没有想到,小皇帝竟然对皇后有这么大成见。
看来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改天要私下和他好好谈谈了。
“陛下,今日皇后唤臣过来,是要商量为陛下另立妃子的事情。”
展鹏话音刚落,小皇帝就不可思议的看向皇后。
皇后赵氏何等的聪明,立刻顺着展鹏的话头说道:
“妾身唯恐对陛下伺候不周,今日特把上柱国请来,商量为陛下立妃之事。”
小皇帝见皇后亲口承认,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愧疚。
想想自己自从大婚后,就一直对这位皇后不冷不热,不仅至今尚未行房,就连见面都屈指可数。
任谁受了这般冷遇,心中都会难免心生怨怼。
可是没想到皇后不但不记恨自己,反倒处处为自己着想。
想到这,小皇帝不仅对这位赵皇后的看法,大为改观。
一旁展鹏见状,也适时的开口说道:
“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母仪天下。她时时刻刻能为陛下着想,是天下少有的贤妻良母。”
小皇帝此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傻笑,这让皇后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一阵厌烦。
展鹏觉得有些话,有必要和小皇帝当面讲清楚,便冲小皇帝说道:
“陛下,臣有些话想要和您单独一叙。”
皇后见状,立刻起身说道:
“妾身正好想要去御花园逛逛,国公大人和陛下在此安坐,妾身失陪了。”
说罢,皇后便起身离开,顿时房间内只剩下小皇帝和展鹏。
等皇后一走,展鹏这才继续开口道:
“陛下,最近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您最近老是往宫外跑,而且还经常夜不归宿。”
“我当时听了非常生气,立刻冲那传言之人教训道。”
“当今皇上乃是真龙天子,其德配天地,明贯乾坤,岂是尔等小人可以恶意诽谤造谣的。”
“陛下,您说,这些人枉顾是非,编窜谣言是不是罪大恶极?”
小皇帝一听,立刻尴尬的点了点头。
展鹏继续说道:
“臣思来想去,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只能尽快把苏灵儿接到了宫里来。”
“所以,今天皇后找臣商量立妃的事情,臣立刻就同意了下来。”
“此事未能提前请示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本来听到苏灵儿的名字,心里咯噔一跳,可是当他听完后半句,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他还巴不得把苏灵儿接进宫里来呢,又怎么会怪罪展鹏。
闻言,小皇帝立刻表示道:
“国公大人忠心为国,其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朕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罪。”
展鹏闻言,这才把话头一转,转移到了正题上。
“陛下,有些事,本不是我这个当臣子的该说的。”
“可是,陛下年轻,先皇又去的早。我若不说,只怕无人敢提。”
“陛下,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她本人又是贤良淑德,就算苏灵儿立了妃子,您也不能冷落了她。”
“正所谓家和国安。您和皇后之间若出现嫌隙,只怕整个国家,都不得安宁。”
展鹏是真心为了小皇帝好,这番话说的也是发自肺腑。
小皇帝听完,立刻当着展鹏的面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冷落了皇后。
就这样,那苏灵儿第二天就被接到了后宫。
然后皇帝发下圣旨,正式册封苏灵儿为贵妃。
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到这,也就告一段落了。
哪曾想,司马相如第三天就直接单枪匹马来到了皇宫。
他当着小皇帝的面直言进谏,说册封苏灵儿之事不合祖制,要求皇帝立刻撤回册封,并把苏灵儿赶出宫外。
司马相如此举,算是彻底把小皇帝给惹毛了。
小皇帝当初相中了苏灵儿,就是司马相如带头阻挠的。
如今他好不容易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接进宫来,这个老头又跑来闹。
小皇帝觉得,司马相如这个老东西,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气归气,但是小皇帝又拿他无可奈何。
司马相如前后侍奉过三个皇帝,在他太祖爷活着那会儿,人家就给太祖爷起草诏书。是名副其实的三朝老臣。
而且当初自己的父皇被妖僧残害时,司马相如自始至终都未曾背叛先皇。
当时他虽然还小,但是一切也都看在眼里。
如今他虽然恨极了这个司马相如,但顶多就是呵斥几句,甚至连重一点的话,他都不敢说。
眼见司马相如跪在地上不起,小皇帝扔下一句“那你就跪着吧。”,转头就消失在大殿。
很快,宫里发生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大臣们收到消息,纷纷跑到宫里劝说司马相如。
就连吴求贤也坐在司马相如旁边,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
可是无论别人怎么劝,司马相如就是打死也不起来。
要知道,这小老头可是六十岁的人了。
要是真让他这样跪下去,弄不好,就得跪死在这里。
众人无奈之下,又跑去求皇帝,让小皇帝看在司马相如的功劳上,饶他一次。
小皇帝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是朕不饶他吗?分明是他不饶朕!你们让他赶紧走,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皇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知道再说,也没用了。
眼见事情愈演愈烈,吴求贤只能去找展鹏。
展鹏听完事情的始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吴求贤,让皇帝立苏灵儿为妃这事,是他向陛下提议的。
说完之后,展鹏便不再说话。
他相信,以吴求贤的聪明才智,定然明白,此事已经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吴求贤神情落寞的离开了国公府,驾着马车回到了皇宫。
此刻,司马相如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已在宫门前那块冰冷刺骨的石板上整整跪了一整天。
长时间保持着跪地姿势的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倒下,这显然昭示着他已然到达了体力与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赶来——原来是吴求贤。
只见他神色凝重地走到司马相如身旁,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随后挥手示意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们速速散去。
待人群散尽后,吴求贤俯下身去,凑近司马相如的耳畔,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了几句旁人无法听清的话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听完吴求贤所言之后,司马相如那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竟然缓缓浮现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
紧接着,他颤抖着抬起双手,艰难而又缓慢地将头上那顶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官帽摘下,并轻轻地放置在了身下那同样冰冷的石板之上。
做完这一切,司马相如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般,猛地朝着陛下寝宫所在的方向重重地磕起头来。每一次磕头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仿佛他要把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无奈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远在寝宫内的陛下。
终于,司马相如停下了磕头的动作,他用沙哑且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大声喊道:
“启奏陛下!微臣司马相如,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年老力衰之躯。今日斗胆在此向陛下恳请辞去官职,回归故乡颐养天年。还望陛下能够体恤老臣这一生对朝廷的耿耿忠心,恩准微臣所请啊!”
话毕,司马相如那微微弯曲的身子依旧保持着伏地叩头的姿态,一动不动。
而他的这番举动过后,整个宫门附近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唯有那阵阵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足足过了半刻钟后,大太监这才从宫里小步跑出,对司马相如说道:
“朕,准了。”
司马相如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身体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消散,仿佛一直压在心头的千斤重担瞬间被卸下一般。他那紧绷着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开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似的,一下子变得绵软无力。
只见他双膝跪地,以头触地,发出“砰砰”的声响,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圣上隆恩的感激之情。
待行完大礼之后,司马相如在吴求贤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起立,但双腿仍有些发软,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去,独自朝着宫门的方向迈出脚步。
此刻,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洒落在司马相如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庞之上。
他微微仰起头,凝视着头顶上方那轮散发着幽冷光芒的明月,往昔的种种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犹如正在播放的一部老旧电影。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次日清晨。司马相如早早地便收拾好了行囊,带着一家老小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地离开了京城。
他们轻车简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当朝廷中的诸位大臣们得到消息匆忙赶来城门之时,却发现早已不见了司马相如及其家眷所乘马车的踪影。
自此以后,这位曾经权倾朝野、历经三朝风雨的元老重臣——司马相如,以及身为白鹭国当朝宰相的他,就这样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永远告别了充满权谋与争斗的政治舞台。
展鹏自始至终,都没有劝过司马相如一句。
因为在他看来,这条路,是司马相如自己选的,也算是他最好的归宿。
司马相如离开京城之后,小皇帝便找到展鹏,向他询问宰相的继任人选。
展鹏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皇帝举荐了吴求贤。
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吴求贤出任宰相一职,都是绰绰有余。
而且吴求贤这个人性格温和,处事圆滑。
由他来主持政务,朝廷一定不会出大乱子。
小皇帝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异议,但是吴求贤本来就是户部的尚书,若是他出任宰相,那谁来管户部呢?
展鹏对此早有考虑。
他认为户部的差事,应该由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原礼部大臣赵洁出任。
这样一来,一是可以彰显皇帝恩宠。
二来,户部作为六部最重要的一环,交由自己的老丈人管理,小皇帝也尽可以放心。
果然,小皇帝很快就宣布,由吴求贤出任宰相一职,而他原先掌管的户部,则交由皇后的父亲赵洁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