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刺史精神一抖,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裴大人,可有什么要紧事?你先去处理也无妨。”
“不是什么要紧事,杜大人不必担心。”
裴刺史勉强扯出一记笑挂在了脸上,心里早就开始骂娘了。
“诸位稍坐,本官失陪片刻,珂儿,你待为父招待好诸位宾客。”
“是,父亲。”裴珂躬身应道。
裴刺史匆匆越过几道门,迎至府门口,抬头便看到立于府门外,自称玄王妃的女子。
乍见之下,裴刺史眸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一袭浅紫色绣百蝶印花裙衬的女子身形窈窕曼妙,发髻被齐整地盘于脑后,头戴两支鎏金步摇,在女子睁着一双秋水瞳眸望过来时,微微轻晃,碰撞间发出点点脆响。
“这位大人便是裴刺史了吧。”
直到君凝开口,裴刺史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详装镇定开口问道:
“姑娘见谅,如今天下不太平,你说自己是玄王妃,可有什么凭证?”
君凝回首对苍流点了点头,苍流会意,自怀中拿出一封文书递了上去。
“不知这通关文书可算凭证?”
裴刺史翻开看了看,见上面甚至有他雍州的入关盖印,心里将昨日守城的士兵骂了个狗血淋头,玄王妃一行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入了雍州城,这些废物竟没一个人前来通报!
“下官看王妃通身贵气,便知道您的身份假不了,方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近日局势动荡,下官得要谨慎些,以防有人冒了名头做坏事,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裴刺史提着衣摆,三两步跑下台阶,毕恭毕敬的站到了君凝身边,脸上更是堆满了笑,这前后的转变,倒是比变脸还要精彩些。
“裴刺史谨慎小心是好事儿,本妃日后倒还要向刺史学习着些。”
君凝瞥了裴刺史一眼,言语间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
裴刺史笑面一顿,很快又尬笑道:“啊哈哈,王妃您谬赞了,当是下官跟您学习才是。”
“今日贸然来访,可有叨扰到裴刺史?”
君凝忽然转了话茬,裴刺史越发摸不准这个年轻的王妃此番前来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了。
“王妃能来到鄙人府中,鄙府蓬荜生辉,怎么会叨扰呢。”
君凝点了点头,“那便好,正好本妃有要事找刺史商议,咱们……”
“啊,王妃您请。”
裴刺史犹如醍醐灌顶,不管心中愿是不愿,眼下都只能让出一条路来。
君凝双手交握在身前,仰着头,一步步跨上台阶,迈进了刺史府的大门,
只留下裴刺史跟在后面,不停对高管家使眼色。
跨过了二道门,高管家立刻陪着笑脸跑到了君凝身边,躬身道:“王妃您这边请。”
君凝敛下眸子,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高管家僵在原地,脸色惨白,散会没了七魄。
这打京城来的玄王妃也太吓人了!
眼见高管家不中用,情急之下,裴刺史只好亲自出马,君凝却充耳未闻,径直朝前走去,裴刺史心急如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绝不能让玄王妃与那一种人等见到面。
“王妃,您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吗,书房僻静,正是商议的好地方。”
君凝脚步不停,半真半假道:“裴刺史这样阻拦,莫非前院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此言一出,裴刺史接下来的话尽数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他姐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更为关键的是,如今他甚至不知道今日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在他头上动土,明目张胆的戏弄于他!
裴刺史哑火的功夫,君凝已经跨过门庭,入了院。
院内,裴珂正端着酒盏,游走于各路人士之间,言行举止倒称得上得体,裴夫人则是坐在女眷之间,与她们有说有笑。
君凝普一出现,便一下吸引了大半的目光。
见君凝周身气势,加之那张堪称绝色的容颜,又见裴刺史如同小吏般跟在她身后,一看便只其身份不一般。
众人放下酒杯,交头接耳,纷纷揣度着着君凝的身份。
君凝却并不准备此刻解释,反而将手探向身后,苍流立刻将肩上的包袱拆开,恭敬的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到了君凝手中。
随着那道明黄色圣旨在君凝手中缓缓打开,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裴刺史,接旨吧。”
裴刺史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一回事儿,身体已经先一步跪倒下去,席间众人也跟着出列,依着官职尊卑排在裴刺史身后,尽数跪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桓王忤逆不孝,生谋反之事,朕甚怒之,现令雍州刺史一众朝廷命官,见此诏书,即刻清点城中兵力,与玄王妃一道,剿灭逆贼,不得有误,钦此!”
“裴刺史,别愣着了,接旨吧。”
君凝合上圣旨,递到裴刺史面前,裴刺史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直到君凝再次提醒,他才后知后觉的接旨。
“臣……遵旨。”
君凝这才笑着微微弯腰,虚拖着裴刺史的手腕,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
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这会儿,他们倒是不用猜面前女子的身份了,
她便是玄王妃无疑了。
“裴刺史,事态紧急,还请您尽快点兵,随本妃诛伐叛贼。”
“这……”
裴刺史心中游移不定,前些时日陶家一老一小两位将军前来借兵,他借口雍州防务繁重,没有调令,将士不可擅离职守,便未借一兵一卒,
却没想到陶家两个前脚走了,后脚这小王妃竟带着圣旨直接千里奔袭来了雍州。
裴刺史心思急转,于他而言,如今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出路,这样无论是桓王胜,还是陶家军队胜,他雍州城都不会损失什么。
君凝眯了眯眼睛,早已洞悉裴刺史的小心思。
上一世的裴刺史是个什么德行,她一清二楚,这一世,裴刺史还是那个德行。
想要不费一兵一卒便坐收渔翁之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裴刺史该不会想抗旨不尊吧?”
这一顶帽子扣下去,脑袋都得搬家,裴刺史心中一咯噔,当即辩白道:“没有的事儿,王妃多虑了。”
“那便请刺史即刻调兵吧。”
“这……王妃进城时想必也看到了,流亡而来的难民都挤进了雍州,这两日城中人满为患,下官需要人手安顿难民,更需要士兵守城,日日巡视,这些事情摞在一起,能派出去的人手实在不多。”
裴刺史皱着眉头,油光混着汗珠的一张脸皱在了一处,为难道:“下官也实在没有办法。”
“刺史只管告诉本妃,能派给我多少兵?”
裴刺史抬手,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