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过有千端唯心起
年世兰瞧着一众下人忙慌慌地,打眼瞧去即有屏风,碗盏瓷瓶这些日常之物,亦有菱花镜、宝玉珍珠各色小物件。
虽琳琅满目却也都合规制,年世兰只掀眼淡然看过并瞧不出惊喜,直到瞧见院子中那用上好紫砂花盆移植的辛夷花,这才有了几分兴趣。
周宁海这才暗自一喜扶着年世兰凑近细瞧,这株辛夷显然是精心择选过的,不仅主干挺直,连枝丫被精心修剪地错落别致。
瞧这匀称的枝条和各处繁盛的花朵,便知这株辛夷自幼苗起便被栽种在盆中,且时常被转换日晒方位才有了如今这完美匀称的造型。
年世兰围着这株辛夷花看了一圈,视线停在挂在树头几缕红绸上,周宁海会意上前小心摘下那系在枝条花朵间的红布绸带。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
“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那红色绸带上是弘历洒脱清秀的字迹,年世兰心底浅淡的欣喜甜意化成唇边一抹笑意。
只是随着她鼻息间一声轻哼,那笑意却变得浅浮透着几分讥诮的意味。
“这弘历竟能打探出本宫的生辰,当真是用心了。”
“果真吗?”
周宁海皱眉又将华妃递来的布带细细瞧了一遍,暗自低声又读了遍那布条,这才隐约看明白这些诗句中的确有恭贺生辰的意思。
“这四殿下果然不是一般人,对娘娘竟用心至此吗?这日后......”
说起生辰除非身份贵重的贵人,寻常贵族富人的也都只过整寿的。
虽说娘娘生辰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但恰巧娘娘生辰便是三月三上巳节,即便是娘娘二十岁的生辰,还是王爷的皇上当时也因上巳节宫中祭礼庆典繁重,不曾为娘娘筹办过寿辰。
眼下这四殿下非但能探查出娘娘生辰,还如此大费周章地精心筹划,这份上心叫人意外更叫人不安。
“当初可不是你提醒本宫,此人既然有几分本事,不妨拉拢自用,怎么如今你倒是怕被累及反噬了?”
年世兰睥睨着周宁海一副不安灰败的脸,只觉他没出息得很。
周宁海原是家生子,从小便跟着哥哥四处征战,耳濡目染地也算沾染了几分聪明和谋划。
“不怪娘娘瞧不上奴才胆怯,只是奴才当时并不知娘娘会......以身......拉拢......总之,这都是那四殿下城府太深,奴才恐怕娘娘不能按捺住四殿下,终会招惹祸事......”
周宁海说得急切甚至语无伦次,全然不顾一旁的年世兰闻听他这颠三倒四的话,面色早已一阵青白,说到最后索性横眉冷竖,似是下来什么决心沉声又道,
“不过娘娘放心,若真有那日,奴才哪怕拼上性命都要为娘娘绝了后患。”
年世兰方才还无奈嗤笑的面色又忽地顿住,她忽然想起前世周宁海不堪拷打,全然招供自己罪行的事,她轻笑一声拿起一根绸带把玩着绕在指尖,语中透着笑意和玩味。
“就凭你这没出息样儿,不说弘历身边那几个,便是个宋福你都搞不定,本宫还指望你能护主?”
“呀,娘娘,宋福......”
闻听宋福之名,周宁海似是惶然吃惊即刻捂着嘴四下窥看了一番,转头又撞上年世兰正撇着嘴瞪着自己的眼神,才察觉自己这如惊弓之鸟的衰样,真不怪娘娘生气瞧不上。
“宋福早就被本宫遣去办事了。去给弘历送礼时带话让弘历晚些时候来一趟。”
年世兰没好气地将手中绸带扔给周宁海,又不耐地吩咐道,
“把这绸带叫颂芝好生收起来。”
瞧着自己身边这两个最忠心的奴才,却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只盼自己强一些再强一些,便能轻易护住身边的人了。
“娘娘这辛夷花可真好看,奴婢瞧着这些绸带的诗句意头都极好的,还有这些未经雕琢的珠宝玉石都是难得的珍品。”
颂芝才将库房规整完,天色也已渐暗,她悄声入殿却不知为何主子入殿又捏着话本子发愣,她打眼瞧去又是那本前朝官员名册,见主子疲倦又叉开话头好叫娘娘开心些。
“这辛夷花自然是好看的,只是一旦入了这宫中,却也同花鸟司培育的名种奇花一般无二,只知应时盛放,却没有了生气。本宫记得甘露寺山野中的辛夷才是最美,恣意且从容。”
年世兰放下手中书卷,瞧着颂芝正理着那绸带,面上更是不耐傲然。
“这诗句固然也是风雅的,只是传诵了百年翻来覆去也就那样,本宫却只觉矫情做作的很,呵,若是赠予莞贵人,恐怕她还更受用些。”
不知是否是西北异动叫年世兰担忧,或是颂芝与严禄的事叫她挂心,亦或周宁海今日提及令人忧心的现状,年世兰心气浮躁透着愁绪。
“娘娘身子如今未愈,待日后娘娘身子好全了,弘历或可想法子让娘娘去甘露寺祈福。”
年世兰抬眼看着无声入殿的弘历,眸光中似无惊喜,只朗声对外头道:
“怎么小福子来了我翊坤宫数年还学不会规矩,下去领罚吧。”
“娘娘莫不是不喜欢弘历的赠礼?怎地还想将弘历手书诗句赠予莞贵人?”
年世兰开口责罚宋福,弘历自然无话可说,只见她面色有异似憋着什么气,虽心下疑惑但又瞧她与自己撒气的模样,的确是精神了许多。
“这位莞贵人可堪当后宫状元,便是你这几句酸诗恐怕也是瞧不上的。”
“也罢,娘娘既然不喜诗书,改日弘历再送些......”
“你脑中日日便是这些琐碎事?竟没旁的事可忙了?你倒是有没有点日后的打算?”
年世兰蹙起眉,心中憋闷的情绪再也收不住,阖上书卷甩在案几上,语中的不耐和恼意全然发泄而出。
“娘娘......若说打算,弘历自然打算了许多,弘历敢说,可娘娘当真敢听吗?”
听着年世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弘历虽有一念的愕然,倒不是担心惶恐自己被年世兰厌恶,却是因为她在自己面前如此直言的宣泄,更叫他确信了年世兰待自己的心意。
她是不是与自己一般,不再满足当下两人境况,也忧心甚至憧憬着两人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