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愈发猛烈,从轻盈的点点飘落转变为厚重的棉絮团,仿佛天际的织机失控,无尽地倾泻着洁白的棉絮,将整个世界装扮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仙境。雪花在空中旋转、交织,它们或似轻盈的棉花,温柔地覆盖每一寸土地;或如随风起舞的柳絮,带着几分春日的梦幻;又如秋日里飘落的杨花,虽处寒冬,却带着一丝不屈的生机与浪漫。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不仅净化了空气,也似乎在诉说着冬日独有的静谧与祥和。
地面上的积雪,在无声中累积,渐渐没过脚踝,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迹,记录着行者的轨迹。而那位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姑娘,在这严寒中更是显得弱小无助,她瘦弱的身躯因寒冷而不停地颤抖,眼神中透露出对温暖的渴望。
张六子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悯与坚定。他咬紧牙关,更加用力地扛起小姑娘,踏着厚厚的积雪,朝附近的一座木制大门疾步前行。那大门古朴而庄重,与一旁的育婴堂紧密相连,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息——这里是洋人的天主教堂,一个在这片土地上独树一帜的存在。
踏入教堂的那一刻,外界的喧嚣与寒冷仿佛被隔绝开来。教堂内部,静谧得只能听见雪花落在屋顶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钟声,悠扬而深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气,那是熏香与松木混合的味道,让人心神宁静。
四周墙壁上,精美的壁画映入眼帘,它们色彩斑斓,线条流畅,仿佛一幅幅生动的历史画卷,讲述着古老而神圣的故事。那些画面中的天使、圣徒、以及圣经中的场景,都以一种近乎神圣的方式呈现,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抬头望向屋顶,巍峨的石柱支撑着整个建筑,它们历经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展现出一种坚韧不拔的力量。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与周围的雕塑艺术品相互辉映,共同构成了这座教堂独有的艺术魅力。
张六子站在这样的环境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既为能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找到这样一个避风港而感到庆幸,又为接下来可能面临的未知挑战而感到忐忑不安。
他走在一排排椅子排在教堂的大厅里,正对着前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那个架子上赫然有一个雕刻出来的赤身裸体的洋人钉在那里,伸开双臂,腿部弯曲,感觉异常痛苦。
他在这个没有见过的世界里徘徊,不知该走向哪里,突然有个声音说道:“主啊,宽恕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吧!”
张六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始来是披着黑色长袍的洋和尚,这样打扮的洋和尚在保定的街面上到处都能看到,到处给穷苦百姓们兜售他们的教义,让那些无法翻身痛苦不堪的老百姓死心塌地的信了他们的洋神仙。
“谁是这世间可怜的年轻人?”张六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与不甘,他伸出因长时间背负重物而略显颤抖的手指,轻轻指了指自己,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你说的,难道是指我这副狼狈模样?”
那洋和尚,身着笔挺的服饰,脸上挂着一种看似友好实则暗含挑衅的微笑,步伐稳健地走近。他的官话说得流利,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优越感:“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在这座城市里,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躲避着衙门的追捕,你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仓促和无奈。还有那把枪,你背在身上,是为了壮胆还是炫耀?在我看来,你们中国人,总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张六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胸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紧握双拳,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意:“娘的!你以为你是谁,跑到这里来指手画脚?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这把枪,它不是摆设,我不介意让你亲眼看看,这把枪到底能不能伤人!”
洋和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并不惧怕张六子的威胁:“哼,在这里,我的地盘,是法国的领土。你以为你能随意开枪吗?一旦你这样做,那就是一场国际纠纷,你们的朝廷,恐怕都要头疼不已,更别提你这等小人物了。在这里,法律、规则,都是由我们说了算。”
这番话,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让张六子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他瞪大双眼,直视着洋和尚,眼中仿佛有火焰在跳跃:“你以为我怕你?你以为你的身份就能成为你的护身符?我告诉你,我张六子虽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什么都不怕,我照样灭了你,反正今天也杀了几个洋人了,杀了你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张六子与洋和尚之间,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正在酝酿。
洋和尚脸上的笑容依旧,但那笑容确让人不寒而栗。他缓缓伸出手,仿佛要给予张六子某种神圣的抚慰,嘴里还念叨着:“亲爱的朋友,让我们的主引领你走向光明,解脱你的苦难吧……”然而,张六子的反应却如同触电般迅速,他猛地一侧身,避开了那只即将触及他头顶的手,眼中满是警惕与不屑。
“王八羔子!你那一套歪门邪道对我没用!”张六子冷声道,“我不需要谁来保佑!”
洋和尚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可怜的人啊,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衙门的人已经包围了这座教堂,你是插翅难飞了。现在,只有我,能保你一线生机。你好好想想吧,阿门。”
张六子闻言,心中虽感紧迫,但面色却愈发冷峻。他转身欲走,不愿再与这洋和尚多费口舌。然而,洋和尚的下一句话却如同当头棒喝,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可怜人,你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但你的命,却得留在这座教堂里。一旦你踏出了这个门槛,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洋和尚说完,轻轻一挥手,几个手持洋枪的洋兵立刻从暗处走出,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六子,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张六子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心中虽惊不乱。他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周围的洋兵,沉声道:“哼,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吗?”
说完,张六子挺直腰板,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全然不顾那些指向自己的枪口。他的背影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毅。
“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都逃不了一死,不管是你中国的哪个衙门的“
听到洋和尚这么一说,张六子的心中仿佛被重锤一击,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位洋和尚,心中的愤怒与震惊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原来,这座看似神圣的天主教堂,与旁边那座阴森的育婴堂竟有着如此不可告人的联系。那些表面上传经授道、救死扶伤的洋和尚,背地里竟干着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
“妈的,真是一群狗东西!”张六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怪不得这街面上到处都是捡孩子、抢孩子的,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在背后指使的!你们到底为了什么?”
洋和尚似乎并不在意张六子的愤怒,反而笑得更加张狂:“哈哈,反正你也活着走不出去了,我就索性告诉你了。男童的肉体晾干后,可以制成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听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些愚蠢的中国商人和官员都趋之若鹜,不惜重金购买。而那些纯洁无暇的女童,更是能卖个好价钱,包括你肩上扛着的这个小丫头,也是你们王公贵族喜欢的货色。”
张六子听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竟是大清国土地上发生的真实事件,他的嘴唇开始颤。
洋和尚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错,这就是你们大清国的愚蠢和无知。我们只需要稍微动动脑筋,做点小生意,就能在这里财源滚滚,享受着你们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哈哈哈!”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充满了讽刺。
张六子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清澈而无助,像是一阵刺骨的寒风穿透了张六子内心的坚硬外壳。她那双充满恐惧与渴望的眼睛紧紧盯着张六子,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哥哥救我,我不想在这里了……”这句话,简单却充满了力量,让张六子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他温柔地将小姑娘放下,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暖:“放心,小妹妹,哥哥一定会拼尽全力带你离开这里,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洋和尚的笑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刺耳,充满了讽刺与玩味。“英雄救美,在中国可是流传千古的美丽传说呢。”他的眼神里满是对张六子行为的轻视。
然而,这笑声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那个在地下室侥幸逃生的洋人,一瘸一拐地冲进了教堂,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他叽里呱啦地说了一连串洋话,语速极快。
洋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警觉与愤怒,他用力地指着张六子,仿佛在向洋和尚控诉这个“危险分子”的存在。洋和尚的脸色也随之一变,从刚才的轻松嘲笑转为凝重,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中国人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对峙的气息,张六子站在中央,面对着一群虎视眈眈的洋兵和洋和尚,但他没有丝毫退缩。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