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青,雨亭今日叫你二位来,是有个要事商量!”
李鸿章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眼前的空气,直视到更远的海域。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室内烛光摇曳,映照在他那历经风霜的脸庞上。
李鸿章的声音低沉有力,接着说道:“如今我大清虽疆域辽阔,但海防之患,日益凸显。洋人船坚炮利,野心勃勃,我朝虽有心自强,却也需步步为营,谨慎应对。今日召集你二人前来,实则是有一件关乎国家海防安危的大事需共同商讨。”
叶志超与丁汝昌闻言,面色更加凝重,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李鸿章,叶志超沉声道:“中堂,我二人虽不才,但为大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请中堂明示,无论前路如何艰难,我等均愿披荆斩棘,誓死守护这片疆土。”
李鸿章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似是在沉思,“这事儿,我也拿不准,不知该如何对二位言明!”
“中堂……”叶丁二人是李鸿章多年的心腹,早已看出了他的心事,也不便多说话,中堂讲便听,不讲,做为铁杆属下,也不好多问。二人犹豫了一下,就只等着李鸿章如何讲了。
李鸿章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雨亭,你身为北洋海军提督,肩上责任重大。我朝近年来虽致力于海防,但相较于西方列强,仍有不小差距,但是老夫今天要讲的不是这个,去取张海图来!
丁汝昌闻言,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张海图,双手恭敬地捧着海图卷轴,递到李鸿章面前。李鸿章接过海图,缓缓展开,那上面错综复杂的航线、标注清晰的岛屿与海域,仿佛一幅生动的海疆画卷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素知丁汝昌“才略武勇”,提拔他时就对他说:“刘铭传与你有过节,如果我用你,就会与刘铭传发生不愉快。你应该和他分道扬镳!如今我打算创建海军,缺乏人才统率,你如果能赴英国学习海军,毕业归来,将把此任交付给你。”
结果不负众望,丁汝昌管理起海军事务来,使海军不断的发展壮大。
李鸿章从怀中取出眼镜带上之后,在展开的地图上,用手指划了两下,最后找到了一个地点,然后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
“这里?”叶丁二人看到的地图上是一片汪洋,既无岛亦无礁。
李鸿章看看他二人疑问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此事还未讲明,所以你二人还是糊涂着呢!”
叶丁二人想是相互看了一眼:“还请中堂赐教,我等愚钝!”
“哈哈哈”李鸿章的笑声再次响起他轻轻拍了拍地图,仿佛是在安抚两位部下,继续说道:“你们不必如此吃惊,这世间的秘密往往藏于最不起眼之处,雨亭,我指的这个地方有多少海里?”
“大概三百海里”丁汝昌回答道。
“对,大概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时隐时现的岛,不知其名字,这个岛是长毛头领赖武光最后的落脚点。”李鸿章停住了笑声,声色严厉的说道。
“什么?赖武光?”二人又是一阵惊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叶志超张大嘴巴,深知赖武光确实已遭擒获并伏法,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新落脚点”之说,他自然是满腹狐疑。“中堂,末将虽不才,但亦知军情之重。赖武光之案,末将也曾参与,亲眼见其伏诛,何来再有落脚点之说?此事恐有蹊跷。”
李鸿章闻言,微微一笑,“曙青言之有理,但世事往往复杂多变,我们所知的只是凤毛麟角,你们也不要急,待我慢慢讲来!”于是将六王爷和刘铭传掌握的信息与二人讲了一遍。
丁汝昌一听刘铭传的名字,情绪便有些激动,但碍于李鸿章的威严,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只是语气中难掩不满:“中堂,非是末将有意偏袒,只是这刘麻子……他的话,末将实在难以全信。过去那些恩怨,末将心中自有计较,但绝不希望因此影响到中堂的决策。”
李鸿章轻轻摆手,示意丁汝昌稍安勿躁。“雨亭,你与省三的恩怨,我自然清楚。但此刻,我们是在讨论大事,非个人恩怨所能左右。刘铭传虽有不足之处,但他在台湾的功绩与贡献,却是实打实的。而且,我这段时间也秘密派遣了人手,深入调查赖武光余部的下落,得到的情报与刘铭传所述相吻合。那岛上确有臧金之事,但关于那些神鬼之说,多为虚妄,用以吓唬那些贪婪取金却不敢上岛之人罢了。”
说到这里,李鸿章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神秘岛屿背后的巨大价值。“你们可曾想过,若那岛屿上真有金银,将是我北洋的一笔巨大财富。更何况,若能借此机会彻底清除赖武光的余孽,更是一举两得。所以,我意已决,派人前往。”
一听这话,丁汝昌立马说道:“既然如此,中堂尽管吩咐。”
叶志超也马上抱拳说道:“志超愿前往!”
李鸿章摇摇头:“你二人是朝廷要职,如有动静还需向朝廷请旨,随便行动会招致非议,不便前往,而且这事也能张扬,只有你知我知……”
叶丁二人连连点头
“雨亭你秘密派一心腹管带,带领一艘巡洋舰加两艘护卫舰和两艘运输船以震慑倭寇为由,在日本横滨停靠,而后运输船秘密向北前往这个位置,寻找海岛。”李鸿章指着海图吩咐道。
“我等虽为水军,但这个海岛深入汪洋大海,坐标不明,恐难找寻,再者这事儿要是让水师的人都知道了,恐难以保密,不如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将此事讲明,得到金银之后军舰只负责运输,中堂是否可以考虑?”丁汝昌抱着拳问道。
“呵呵”李鸿章笑道:“雨亭,我意亦是如此”转头又对叶志超说道:“曙青,这几个人就靠你了,你可否有合适人选?”
“人选倒是不少,以卑职之见,待这个差事完成之后,这几个人不可留,靠岸前……”说道这里,叶志超伸出手指,那轻轻一挥的开枪动作,仿佛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利刃。
丁汝昌向来宽厚待人、仁义带兵,从没想到叶志超如此心狠手辣,心头微微一震。他站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叶志超。他深知自己这位同僚的狠辣,但这份心狠手辣却让他感到一丝寒意。
李鸿章则是一脸赞许地看着叶志超,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他深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要想在北洋乃至整个大清国立足,就必须具备这样的阴狠。他轻轻点头,表示对叶志超提议的认可:“曙青,你做事向来利落,我放心。为了我北洋的前程,些许牺牲在所难免。但切记,一切都要做得干净利落,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丁汝昌早就听说大帅当年苏州杀降之时是何等的手段,今天见到这一幕,仍是倒吸口凉气。
当提到刘有斗的名字时,李鸿章的脸上闪过一抹微妙的变化。他深知刘有斗是当年左宗棠的得力干将,利用刘有斗完成任务后再将其除去,不仅能为北洋扫清一个潜在的绊脚石,还能在无形中削弱已故左宗棠仅存的势力,这无疑是一举两得之计,对于已在坟墓中的左宗棠,他李鸿章的感觉也是一种胜利。
叶志超见状,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他深知自己与中堂的默契所在,也明白这个决定背后的深意。
丁汝昌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他回想起自己当年差点就随左宗棠去征新疆了,若非命运使然,他或许也会像刘有斗那样,成为权力斗争中的一枚棋子,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同时也对眼前的局势有了更深的忧虑。
叶志超见丁汝昌神色凝重,便继续说道:“中堂,我部中确有两名异能之士,张六子和吉仁泰,他们的能力远超常人,无论是枪法、力气还是眼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李鸿章闻言,微微点头,显然对这两人的能力也是见过的。他接过话茬,直接点出了两人的名字:“是张六子和那个蒙人吉仁泰吧!这两个人,我都了解。”
叶志超见状,连忙抱拳答道:“正是此二人。”
然而,李鸿章却并未立即表态,而是捋了捋胡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深知,张六子和吉仁泰虽然能力出众,但他们的性格和行为却常常让人头疼不已。尤其是张六子,更是多次搅得军中和地方不得安宁,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头。
叶志超见状,心中已有了计较。他深知大帅对张六子的态度复杂,既欣赏其能力,又头疼其难以驾驭。于是,他趁机提醒道:“中堂,此等人若留在军中,只会搅得我们不得安宁。不如先给他们个甜头,让他们去完成这次差事。待差事完成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除掉他们算了。留着他们,终究是个祸害。”
李鸿章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叶志超的提议有些犹豫。但随即,他话锋一转,透露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曙青啊,你有所不知。这个张六子,可不仅仅是个普通的刺头那么简单。他居然搅和到了皇宫里,跟老佛爷都有了牵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轻易摆平的了。”
此言一出,叶丁二人皆是惊呼出声。他们万万没想到,张六子居然能够与皇宫中的老佛爷扯上关系。
叶志超的愤怒仿佛火山即将喷发,他紧握双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大帅,您有所不知,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他霸占了我的侍妾,此等行径,简直是人神共愤!我若不是碍于俊荣公主的权势,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了!”
李鸿章见状,却是哈哈大笑,那笑声中既有对叶志超的宽慰,也有几分对世态炎凉的嘲讽。“曙青啊曙青,你身在高位,妻妾成群,安徽的七房自然是你的正室,可天津的这些红颜知己,不过是人生旅途中的匆匆过客,怎可与你安徽的门户相提并论?她们不过是你的玩物,又何必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与一介兵痞争风吃醋,失了你的身份和风度呢?”
“怪不得这小子能够扶摇直上,几日不见就官至副将,还封了爵位!原来是跟当今太后有染,妈的!便宜这小子了!”叶志超气色脸色通红。
说完,李鸿章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叶志超的肩膀,那动作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他背着手,在房间内缓缓踱步,继续说道:“一个面首之人,还能让你这堂堂一品提督如此愤恨?想当年,我与左季高那场关于塞防与海防的争论,是何等的激烈。他硬生生地从本应拨给我北洋的千万两银子中,截取了大半,让我北洋军费紧张,捉襟见肘。一个举子出身的人,竟能如此嚣张跋扈,骑在我的脖子上多年,我李鸿章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你受了这点气算得了什么!”
李鸿章又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将话题一转:“但如今不同了,你我手握北洋大权,朝廷也得对我们三分忌惮。我们不能因为一些小利小怨,就断了自己的大计。刘有斗这个人,确实该杀,但张六子你杀不得。他既已是老佛爷的面首,不可让此人再扰乱宫闱,败坏朝纲,要是这等人太后日后重用,那我大清真的国不将国了!”
李鸿章又看了看丁叶二人,说道:“张六子和那个吉仁泰,我早有交代,有大事安排,那个俊荣公主也带了太后的懿旨,让老夫重用此人,他们可一同随水师远洋,那个荒岛之艰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倘若活着,于我们不利,倘若死了,我就报他个为国捐躯!还有曙青之爱将马福成,务必交代清楚,监视此次行动!”
叶志超顿时恍然大悟,说了这么多,左右都是让这几个人死,谁都不留,即使不死在岛上,也让其死在回程的途中,反正不能说死在了自己手上。
李鸿章继续部署着这场精密的行动,仿佛每一步都已在他的脑海中精心规划过。他转头对丁汝昌说道:“雨亭,你即刻与济远号巡洋舰的管带方伯谦联系,发一份加急电报。在电报中,我们以巡游演练的名义,命他统帅济远巡洋舰,并配以炮舰镇东、镇西作为护卫舰,再加上利远、海镜两艘运输船,形成一支完整的舰队。他们接到电报后,需立即出发,不得有误。”
李鸿章的语气带着权威,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丁汝昌的心上。丁汝昌立刻应声道:“是,中堂!我这就去安排电报。”
一旁的叶志超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他原本还在猜测中堂会如何挑选人选执行这项任务,没想到李鸿章早已胸有成竹,连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堂堂李中堂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超凡的决断力。想到这里,叶志超不由心生敬佩,抱拳躬身道:“中堂安排得如此细致周到,真是令人钦佩!”
说到这里,李鸿章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此事极为机密,万不可泄露给任何不相干之人。我们必须要确保行动的隐蔽,你们二人可都是我心腹中的心腹啊!望你们能够严守秘密、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