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南便又同他坐在小茶桌旁,两人坐下后,才刚说了三两句话,外面忽然有人轻叫道:“王爷到!”
听到这声呼喊,陈正南连忙站起来,郑师爷也站了起来。这时,只见门帘一挑,一个四五十岁的大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人随便穿了一身绸子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面皮白白的,下颚上留了一小片胡子。
陈自然知道这边是宁王了,连忙走上前跪倒便拜:“给宁王请安!”
“免礼!”宁王连忙弯腰扶起他来,说道:“快起来。”
陈正南便站起身来,宁王仔细打量了陈正南,笑着对郑师爷道:“这位陈大人,果然是年轻才俊,比我想的还要年轻些,真是少年老成,所以世子才能和你玩得来,周旋了一天。”
“过奖了。”陈正南淡淡地道。
这时,宁王忽然大笑起来,说道:“陈大人,世子给你添麻烦了,小王这里替他赔个罪,也是小王管教不到。”
陈正来连忙道:“宁王谦啦,与世子相遇,那也在下的缘分。”
当下,宁王请陈正南,陈正南自是等宁王坐了,他自己才坐坐下来。书童过来重新上了茶,退在一边伺候你。
“不知陈大人是几时到的金陵?”宁王问道。
陈正南忙道:“启禀宁王,卑职是前天下午到的。”
宁王又问道:“陈大人,我听下人说,陈大人像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金陵?”
陈正南道:“启禀宁王,卑职正是一人骑马而来。”
宁王奇怪道:“陈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也是一方地方大员,又是从五品的官职,独自出这么远的门,为何一个人不带呢?在小王看来,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陈正南道:“卑职原本不是官场中人,自小野惯了的,平日里便没有被人伺候的吴惯,不喜欢被人约束,喜欢天马行空,独来独往,这样自在些。”
陈正南心说,我要去的地方,多带些人就多些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是麻烦,我才不找那些麻烦事呢。
宁王听了陈正南这番话,更是有些惊奇,便道:“陈大人如此年轻,便有一身的军功在身,真乃奇人也。”
听了这话,陈正南这才想到,原来刚才郑师爷进来,先同自己攀谈一番,之后又出去,原来是替宁王打探了自己的底细,回去报知以后,宁王这才进来招待自己,与自己寒暄。
陈正南道:“卑职纯属侥幸,瞎猫碰到死耗子,剿灭了几个小贼,幸得军功,所以有个官职在身。只是,我是乡野之人,闲散惯了的,并不放在心上。”
宁王又问道:“陈大人这番来金陵,不知所为何事呢?如若有用到小王的地方,只管开口,小王也尽半分地主之谊,替陈大人安排,也是可以的。”
陈正南忙道:“多谢宁王费心,只是,卑职此次来金陵,主要是去想去将军山访问兵部辞职归隐的李李尚书,我只需一个人去拜见他就好。”
宁王便说道:“陈大人想去见李尚书,想必是求教管束兵营之法。”
陈正南笑道:“正如宁王所料,卑职此来便是求学,如若见了李尚书,想请他当面教诲。卑职毕竟年轻,进入行伍时间也短,胸中没有这方面的文墨、韬略,所以想请李尚书指点一二。”
听了这话,宁王连连颔首,道:“陈大人年轻有为,有上进心,怀鸿鹄之志,果然是少年才俊。”
陈正南道:“大人,过奖了。”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门帘一挑,王珂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先向宁王和郑师爷行了礼,便直接走到陈正南旁边,笑道:
“陈大哥,昨天你受惊了吧?可生你老弟的气呢?”王珂问道。
陈正南道微微一笑道:“老弟,我倒没事,你还好吧?
王可还没有回答,宁王便道:“李珂,不可放肆,这是陈大人,你怎么可以随便乱叫陈大哥?”
李珂听了宁王的话,脸色变有点讪讪的,陈正南忙道:“宁王不必发火,昨日一天,我和小老弟就是兄弟相称,已经叫惯了的。”
陈正南这才知道,宁王世子自称王珂,是把他自己的名字拆开了叫的,他的真名竟然是李珂。被欺骗必然不快,可是陈正南一想到对方的身世,也觉得他骗自己情有可原。
宁王道:“犬子,不懂事,不能依他胡来。“
陈正南笑道:“启禀宁王,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各亲各教,我觉得没事,我也知比小老弟大上八九岁罢了。我们兄弟相称最是妥当不过。”
宁王听陈正南如此一说,也就罢了。
这时管家在外面轻声道:“王爷,午膳已经备妥,不知可以开席吗?”
宁王道:“可以了。”说着便对陈正南说道:“陈大人,请。”
陈正南连忙站起身来,躬身道:“王爷,您请。”
宁王谦让了一下,也就昂然走在前面。
出了书房,宁王领了陈正南一行人穿过一个小花园,经过一道九曲游廊,便到了王府餐厅。
餐厅白墙雕窗,墙壁上挂了三五幅字画,红木的椅子上面都铺着锦绣的坐垫。
进了屋之后,李珂走向一个粉脸的俏妇人,叫了一声“娘”。陈正南这才知道,宁王夫人居然也过来一同吃饭。
陈正南连忙上前,给宁王夫人请了安,宁王妃伸双手扶起他,看了又看,才说道:“怪不得珂儿喜欢得不得了,陈大人果然年轻,英俊,看上去又厚道,让人喜欢。陈大人快请坐了吧。”
陈正南哪里敢随便坐下,自然是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宁王做了首座,陈正南和宁王妃陪坐在两边,师爷和李珂在两侧围坐了,仆人们便开始上菜。
从前,陈正南在庄台上养鸭子时,便知道自己养的鸭子大都卖到了金陵一带,自然也从客商口中听说过“金陵鸭馔甲天下”这句话,但当时不以为然,直到———直到来到宁王府作客。
金陵百姓有句俗话:“不想做菜了,斩个鸭子。”,“家里来客人了,斩个鸭子。”正所谓:金陵人对于鸭子的酷爱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因此也就有了“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走出金陵”这句话。
宁王招待陈正南的午宴极是丰盛:
除四道时蔬之外,便是盐水鸭、松鼠鱼、美人肝、凤尾虾、鸭四件、蛋烧卖、银汁板鸭、王府泡椒鸡、清炖狮子头、八宝黄焖鸭、坛子肉、燕窝鸭血汤、金钱鱼肚、黄金烤鸭,
十八道菜陆续端上来,其中倒有六样鸭子菜,连主食里,都有一道金黄的鸭油小烧饼,陈正南连吃了两块,感觉口感甚好。
三杯酒下肚后,陈正南见宁王待人和善,态度诚恳,没有王族的架子,也就放松下来,好好地吃了两天中的一顿正经饭。
宁王用的酒自然是金陵本地最有名的金陵春,入口甘美绵厚,陈正南见宁王淳朴、热情,也就多喝了几杯。
吃饭、喝酒之间闲谈,无非是宁王向陈正南询问淮上的风光,正阳城那一带的风土人情,生活吴俗。
李珂这时候才知道,陈正南是军营里的从五品大官,任守备的职务,就连问了陈正南好几个问题,无非都是军营里的事情,陈正南一一替他吴答了。
谈话间,李珂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几乎就要开口,让陈正南带他到军营里去走一走,看一看,却被宁王制止了。
席间,陈正南忽然感觉宁王这人虽然宽厚仁义,却也没有什么大的见识,平庸普通,感觉只是一个有着王爷身份的寻常人罢了。
倒是那宁王的夫人宁王妃,一双冷眉凤眼,言语不多,却能看得出来,是一个极有心机和城府的人。
宁王妃见陈正南酒性好,人也洒脱,也敬了陈正南一杯道:“陈大人,昨天犬子给你添麻烦了,承蒙你照料,我们一家感激不尽。请陈大人饮了此杯,聊表我心意。”
陈正南道:“哪里敢劳王妃致谢,卑职倒也没做什么。多谢王妃厚意。”陈正南连忙站了起来,饮了杯中酒以后,方才坐下。
宁王妃眼盯着陈正南,淡淡一笑问道:“陈大人,昨天和小子在一起,就没有疑心过小子的身份吗?”
陈正南看宁王妃神色,觉察出这话话中有话,便道:“禀王妃,实不相瞒,卑职出身农家,也是刚入军营,才得了官职,全没有经过历练,
与人世间更无经验,所以就轻信了世子的话。中间,卑职也问过世子为何独自一人,他只说父母外出,家中只有一老仆。虽说期间我也疑惑过,然只猜他是官宦人家小孩,却万没想到出自宁王府,这是卑职失察。”
陈正南说着看了一眼李珂,李珂冲他咧嘴一笑。
陈正南心道:看来这王妃是怀疑自己了,怀疑什么呢,无非是误以为自己故意借此接近、巴结宁王而已。
宁王妃看出陈正南一时不快,摇头叹道:“我并没有责怪陈大人的意思,请陈大人见谅。陈大人可知,我心中现在是万分的感激,
只是一时无法言表。想昨日这个时候,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坐卧不能,担惊受怕。如今小子能得平安归来,安然无恙在这里坐着,全靠了陈大人周全。”
听了这话,陈正南淡淡的地道:“王妃太客气了,好在世子平安无事,卑职也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