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凉州城。
燕无暇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对南兴说道:“恭喜啊,大人,虽然您此番经历了两个月的牢狱之苦,但看这结果,收获可是不小啊。”
南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他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情:“一些名头而已,并无实际用途。那些世家小姐们,按规矩应该回京都了吧?”
燕无暇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没呢,七公主说她要等待八皇子南长毅归来,一同返回京都。”南兴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真是麻烦。那张阳呢?他现在在何处?”
“张阳一直守护在后院,没有离开。”燕无暇如实回答。
南兴闻言,怒意更盛,他用力捏了捏额头,显然对张阳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这个混蛋,真是要给我找点事情才开心。马上安排人,把七公主还有其他世家小姐统统送回京都,在我这吃闲饭,我可没那么多银钱养他们。”
燕无暇见状,试图劝说南兴:“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呢?现在已快入冬,等来年开春,天气转暖再送也不迟啊。”
然而,南兴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张阳跟南梦儿这两混蛋,真是要把我气死。等到明年开春,我怕第二个孩子都造出来了。张阳的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不胆大,能让南梦儿怀上孩子?快去安排,马上,立刻!”
燕无暇闻言,也是一惊,他没想到事情真的有可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他也明白南兴的脾气,于是连忙应承下来,转身去安排相关事宜。
燕无暇一脸慌乱地冲回屋内,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大人,大事不好了!七公主的肚子……又大起来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让南兴手中的茶杯瞬间滑落,摔碎在地,茶水四溅。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这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镇国大将军头衔,怕是要凉了。”
燕无暇见状,连忙上前几步,急切地问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南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脸上的愤怒与无奈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把矛头指向了张阳:“张阳呢?他在哪儿?”
“张阳此刻正跪在院外,请求见大人。”燕无暇答道。
南兴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见了,不见了。我当他是兄弟,他却把我当傻缺耍。这种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直接捕拿下狱,按律处置!”
燕无暇闻言,虽然心中对张阳也颇有微词,但听到南兴如此决绝的命令,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他深知南兴此刻的心情,于是没有再多言,转身便出门去,吩咐侍卫将张阳捕拿下狱。
随着燕无暇的离开,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却暗流涌动。南兴坐在桌前,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破碎的茶杯,心中五味杂陈。
南兴怒气冲冲地踏入后院,步伐坚定而急促,直接推开了南梦儿屋子的门扉。他挥手示意,让屋内的侍女们迅速退下。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与南梦儿两人,气氛凝重而紧张。
南兴的目光如炬,直射向南梦儿微微隆起的腹部,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南梦儿,你真是不知死活!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南梦儿被南兴突如其来的怒斥吓得一颤,脸色苍白,她试图辩解:“南大人,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但事已至此,还请大人……”
然而,南兴并未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打断道:“晚了,晚了,一切都晚了。我的七公主,这次我也没有办法了。世人都知道我在京都待了多久,傻子都能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南梦儿闻言,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那……那该如何是好?”
南兴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南梦儿,你老爹刚给了我一个不值钱的空头名号——皇帝的义子。这头衔虽虚,但有时候确实还是蛮好用的,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说罢,他高声喝道:“来人!把南梦儿绑了下狱!”
门外守候的侍卫闻声而入,动作迅速而利落,三下五除二便将南梦儿捆绑起来。
南梦儿挣扎着,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但她知道,此刻已无人能够救她。她被侍卫们拖拽着,一步步远离了这个曾经带给她希望与梦想的地方,向着冰冷的大牢走去。
南兴站在原地,望着南梦儿被带走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南兴将自己隔绝于屋内,三日三夜未踏出门槛。
月黑风高之夜,李金悄无声息地潜入南兴的房间。昏黄的烛光下,南兴正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利刃,听见动静,他淡淡一句:“你来了。”
李金恭敬地跪下,低声禀报:“大人,属下自返回凉州之日起便着手调查,起初未曾深究内部,幸得大人指点迷津,如今事态已大致明朗。”
南兴的目光在烛光中显得格外沉稳而深邃,他轻轻颔首:“继续。”
李金继续说道:“遵命,大人。您所持前往京都的圣旨,实则是伪造之物。经属下多方查探,证实为府中一名侍卫暗中调包所为。”见南兴面色未变,李金继续说道,“该侍卫已被秘密缉拿归案,经严加审讯,供出其幕后主使乃是张阳。”
南兴闻言,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口中轻叹:“果然是他。”
李金见状,连忙补充:“大人,属下已对张阳的居所及其常去的地方进行了彻底搜查,发现了一些与刺史韩殷的书信……”
南兴打断了他,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无需细说过程,结果如何?”
李金不敢怠慢,连忙汇报:“张阳,他早已背离了大人,甚至可以说,从未真正效忠于大人您。”
南兴沉默片刻,似乎在内心深处细细咀嚼着这一震撼人心的消息,最终缓缓开口:“我知道了。”他的语气中既有预料之中的冷静,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李金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接下来我们是否需要对各个掌兵的将军进行一番详尽的调查,以防万一?”
南兴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哎~~~用不上。这些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他们的忠诚与勇气我向来深信不疑。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对我身边的侍卫进行一次严格的遴选,我不希望自己的身边一直藏着某个人的耳目。”
李金闻言,立即领会了南兴的意图,他郑重其事地回答道:“遵命,大人。属下即刻着手安排,确保大人的安全无虞。”说完,他起身退下,心中却暗暗佩服南兴的决断与胸襟。
随着初升的太阳洒下温暖的光辉,南兴终于推开了沉重的房门,步入晨光之中。
燕无暇早已守候在外,见他现身,连忙上前,眼中满是关切:“大人,您终于出来了,这段时间您一直闭门不出,属下心中实在是担忧,怕您会过于沉浸在思绪之中。”
南兴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对燕无暇说:“先生,不必过于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此刻,我更想与先生一同品茶,让这清香的茶水洗去一夜的疲惫。”
两人步入宽敞明亮的大厅,寻了一处静谧的角落对向而坐。
南兴轻车熟路地拿起水壶,水柱如丝般细腻地落入茶壶中,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也在为接下来的故事伴奏。
他凝视着翻腾的茶汤,眼神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回忆:“先生,您知道吗?我本是田间一介农夫之子,出身贫寒,自幼便知生活之不易。那时,能喝上一杯用茶叶梗泡制的茶水,便已觉得是莫大的享受;至于荤食,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家中偶有喜事时,才能奢望的珍馐。一年之中,若能有那么几次机会品尝到肉味,心中便会充满无比的满足与幸福。”
说到这里,南兴的语气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感慨与唏嘘。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及至长大成人,我心中的愿望也并未变得多么宏大。我只是想着,若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人每个月都能有一次机会吃上荤食,过上温饱无忧的生活,那我便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成功了。”
燕无暇闻言,心中涌动着对南兴的敬佩与同情。诚恳地回应道:“大人,您的心怀令人钦佩。如今在您的治理之下,凉州已然成为一方富庶之地。虽然百姓们尚不能做到顿顿食肉,但相比往昔,他们的生活质量已有了质的飞跃,能够经常品尝到肉类的美味。这一切的改变,都离不开您的英明领导与辛勤付出啊!”
南兴轻轻端起茶杯,眼神在袅袅升起的茶水气中变得深邃而遥远。
他缓缓品了一口茶,那熟悉而又略带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变迁。
“先生,”他放下茶杯,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权力,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让许多人趋之若鹜,也能让人在不经意间迷失自我。就像这茶叶,我本只是因喜爱而饮,却未曾想,这份喜好竟也成了他人巴结奉承的由头。”
燕无暇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轻轻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自古以来,帝王将相之位,便是世人争相追逐的目标,其背后的权力与荣耀,足以让无数人心动神往。然而,在这无尽的追求之中,又有几人能真正明白自己内心所求呢?”
南兴放下茶杯,目光温和而深邃地转向燕无暇,语气中充满了真诚与好奇:“那么,先生,您的追求又是什么呢?“
燕无暇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而明亮,认真地说道:“至于我,大人。我的追求,并非那高高在上的权力之位,更非世俗眼中的功名利禄。我之所求,乃是辅佐明主,治理一方,让百姓安居乐业,让世间少些苦难与纷争。若能如此,我虽不能留名青史,却也足以心安理得,无愧于天地良心了。”
南兴听完笑着笑着,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声音略带哽咽,却充满了对往昔的怀念与感慨:“先生,你知道吗?当年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旗领,手下只有一百来号兄弟。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心连心,没有半点猜忌与算计。大家同甘共苦,情同手足,那样的日子,多好呀……”
燕无暇轻轻点头,眼中也泛起了涟漪:“微末之时,大家所求无多,算计来算计去,无非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利,自然无法与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相提并论。然而,当利益足够巨大,足以让人心动神摇时,人性的考验也就随之而来了。”
南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又仿佛在品味人性的复杂与多变。“是呀,”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沉重,“我们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我为他挡过刀,他也曾为我流过血。我们从微末中崛起,共同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与蜕变。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抵挡住权力的诱惑……那些曾经的誓言,在利益面前,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说到这里,南兴的泪水已经无法自抑,他泪流满面地继续说道:“敖东烈等人的反叛,我早已有所察觉,但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毕竟,战场上的敌人再强大,也比不上背后插刀的盟友。只是我没想到,最终背叛我的,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
燕无暇见状,轻声安慰道:“大人,人心难测,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