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现代元素番外：其十七
女宅一案结束后，李莲花本以为能够松口气。
可正打算奔往下一个目的地时，方多病却又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借着闲聊的机会直接正面硬刚。
“你，你该不会是，李相夷吧？”
面前的少年踌躇着，目光里带着些许希冀和试探。在等待着李莲花的回答。
而李莲花此刻，内心极度平静。正在思考现在就把李相夷叫回来做任务，然后自己拉着莲花楼跑到一个没有熟人的地方的可能性有多大。不然总像这样，逮着个人就过来问他是不是李相夷，李莲花早晚要疯。
李莲花摆弄着腰间的酒壶，语调平淡无波，“哦，我可以是。”
方多病：？
人看似还好，实则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方多病完全没料到他还能这么回答，一时竟也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憋了半天，只好把施文绝告诉自己的关于天外陨铁一事说了出来。
李莲花托着下巴听完，忽然觉得这其中竟有几分阴谋论的味道。
那柄刎颈剑若是真和单孤刀尸身软甲上的是一套，若是后续有人想要借此污蔑李相夷的名声，不也是轻而易举吗？
这种事李莲花以前不是没见识过，因此也更多疑一些。但无论如何，这些事现在都和任务没多大关系，李莲花思量片刻，也懒得去管了。
他打了个岔，把这事就此揭过。方多病见李莲花不愿多说，也就没有继续逼问，转身回了莲花楼。
下一个手持冰片的黄泉府主连泉已经多年不曾有过消息，但还不等苏小慵出手开始调查，李莲花便道自己认识这位黄泉府主，虽多年不曾联系，但知道他上一次出现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方多病倒是一点都没怀疑。笛飞声知道内幕，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苏小慵更是一句“李大哥去哪我就去哪”无条件支持他。于是莲花楼调转方向，朝着一座地图上名为小远城的城镇去了。
但苏小慵没能如愿跟他们同行。
一方面是莲花楼里都是男子，她不便一同居住。另一方面，是关河梦来了。
这位金针圣手对李莲花态度不冷不热，但也好过之前见面就冷脸。应该是上次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救人的事为他改观，可一旦到了苏小慵身上，关河梦又不容置喙起来，寒暄几句后便直接把人拎走了，无情镇压住苏小慵的反抗。
苏小慵被他放到马背上，仍然锲而不舍地朝李莲花挥手，大声道：“李大哥你放心，我会比你们先到小远城的！”
马蹄声渐渐远去，李莲花叹了口气，驾着莲花楼上了大路。
一路上风平浪静得不可思议。
路途遥远，但三个人相处的还算和平。除了每日挡一下方多病和笛飞声的嘴炮，烦恼一下该吃什么以外，日子堪称恬淡。
偶尔方多病会对某些现象提出疑问，譬如他很少见李莲花洗衣服，但对方似乎每天都能穿一身新的出来，还带着一股淡雅的香。相比之下，他和笛飞声就要每日捧着个大盆坐在楼前狂搓。
李莲花淡淡一笑，心道我说我会洗衣机魔法你信吗？
这种说辞自然不能真的说出来。迎着方多病真诚疑问的眼神，李莲花开始原地瞎编，说他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喜欢出来洗衣服。
方多病满脸茫然：“半夜洗衣服？那我也没看见过啊？”
李莲花怕再编下去迟早要翻车，只好佯装恼怒，道：“都说了是半夜。”
见他生气，方多病只好闭了嘴，不多问了。
笛飞声从门外路过，听了全程。他沉默着扫了李莲花一眼，其实心里也有点好奇。但他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去问，于是就一直等到了晚上，方多病打着哈欠回楼睡觉后才跟李莲花问出了话。
李莲花沉默片刻，看他的眼神都麻了：“你们一天天好奇这些干什么？”
再好奇，李莲花不说，两个人拿他也没辙。方多病甚至试图熬到后半夜，就为了看他洗衣服，但均以失败告终。
后来足足过了七日，莲花楼才在晨间的云雾中窥见了城镇的影子。
几人在城外树林中把楼安顿好，留下狐狸精看家护院就进了城。小黄狗蹲坐在廊下，摇着尾巴，看他们渐行渐远。
苏小慵比他们早到几日，此刻正在城门口朝这边招手，带着他们进了城。
她说要先去住的地方安顿一下，李莲花就以为她这几日都是在客栈里度过的。谁曾想苏小慵带着几人在城里七拐八拐，竟走到了一处府邸前，敲开了府门。
那开门的小厮低着头把人迎进门来，却惊喜地看向了方多病，差点喜极而泣，“少爷！”
方多病走在最后，闻言愣愣抬头，“旺福？”
等几个人走进去，才发现这宅子的主人竟是天机山庄的何女侠。她显然也没料到能在这里碰上自己儿子，但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何女侠大手一挥，给李莲花和笛飞声也收拾出来了两间客房，叫他们安心住着。
晚饭席间，何晓惠命小厨房多准备了些菜食，宴请李莲花等人。但方多病仍旧一头雾水，他看着正与何女侠聊得亲热的苏小慵，还是没太明白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是怎么认识，还聊到一起去的。
席上多饮了几杯，何晓惠话也多了起来。道自己在这城里发现了天然的硫磺温泉，刚刚盘下了附近的几处地段，要筹备着开一家美人汤。和苏小慵是几日前在城里偶然间碰到的，这小姑娘心肠好，还帮她避了牙人卖房时埋下来的坑。于是就此熟悉起来。
何晓惠明显对李莲花比较感兴趣，同他聊了不少。笛飞声虽然也坐在席上，但他沉默寡言，脸上还扣着面具，叫人看不清面容。何晓惠虽然也有疑虑，但秉持着对自家儿子放心的态度也就没有多问。
酒过三巡后，宴席就散了。几人同何晓惠告别，回了客房所在的小院。苏小慵却也跟着走进来，并且还搬出了一大堆文书，全堆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方多病捏起一本翻开，“这是什么？”
苏小慵压低了嗓子，显得语气有些严肃，开始讲述她这几日在城里闲逛时发现的怪事，“你们……听说过阎王娶亲吗？”
“阎王娶亲？”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有人在暗中强娶良家女子。
李莲花抿了一口茶，借此来消消酒气，一边听着苏小慵讲述着案子的来龙去脉。
见方多病有些跃跃欲试，李莲花提点他，“当地的衙门应该有对案子更详细的记载。你是百川院刑探，还是天机山庄的人，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
“还是李大哥想的周到！”苏小慵嘻嘻一笑，抬手拍了拍桌上堪比小山的各类文书卷宗，道：“我也想到啦！这案子能查到的各种线索已经都在这了，衙门的也让我弄出来了，特别全乎！”
方多病哇了一声，真诚地鼓了几下掌。李莲花也讶然抬眼看过去，着实有些佩服起来。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此时夜已深，苏小慵放下卷宗后没有久留，先行离去了。李莲花打了个哈欠，佯装困倦起来，把还沉浸在卷宗里无法自拔的方多病赶回他自己的院子里。
等院门关上，笛飞声沉静的目光看过来，与李莲花对视片刻，“要去哪？”
李莲花轻笑一声，知道瞒不过他，便干脆道：“后山。”
地图上的范围早在他踏进这座府邸时便已经逐步缩小，如今只剩城镇南方那一片后山了。
而这座山上，也只有一座寺庙。找起来应该不会太费时间。
李莲花怕这具身体死得太早，一直没敢动用武功，便只能让笛飞声带着他飞。在城中大街小巷中飞檐走壁，期间还要躲着夜间巡逻官兵的视线，结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头昏眼花后，才终于到了后山的山脚下。
没办法，他现在这具身体已经弱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小远城早年有开采过地下翡翠矿脉的过往，因此后山里有些还没被掩埋的矿脉洞坑，在夜晚下就是一个漆黑的大洞，仿佛能把人一口吞进去，嚼得渣子都不剩。
李莲花多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与笛飞声一同上了山，来到了寺庙紧闭的大门前。
当然也不用敲门，直接翻墙就好。
笛飞声率先落地，眼神绕着周围看了一圈，又转头落在李莲花身上，压低了声音问他，“在哪？”
李莲花没出声，反手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只小巧精致的银色罗盘。
罗盘的指针来回转悠几圈，最后落在了一个方向。两个人对视一眼，抬脚便往那走。
往里走是寺庙内僧人住的地方，此刻夜已过半，本该熟睡的僧人却身处庭院中，坐在一只轮椅上，和什么人说着话。
李莲花侧耳听了一会儿，示意笛飞声上去看看。
他飞身上了墙头，又很快跳下来，低声道：“有两个人。”
李莲花点点头。
紧接着，他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院门。
陈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反弹到墙上，发出一声刺耳难听的“吱呀”。院子里正在交谈的两个人猛地转过头来，充满杀意与戒备的目光瞪向光明正大站在门口的李莲花，已然要准备出手了。
笛飞声：……
“呦，忙着呢？”
与门里两个人截然不同，李莲花笑得眉眼弯弯，甚至往前迈了一步，在对面两个人森然目光下踏进了院子里，语气愉悦地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
院子里的两个人极快地对视一眼，悍然出手。稍胖的那个看样子惯用掌法，举着一双蒲扇大掌便朝着李莲花猛攻过去！坐在轮椅上那个看似行动不便，却也突然站了起来，打的人猝不及防。抬手抄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就朝着李莲花的下盘刺了过来。
这两个一个攻上，一个攻下，看样子默契十足。
但很可惜，李莲花身旁站着一个笛飞声。
黑夜下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那根棍子便断成了两节。李莲花视力越来越差了，只能听见一声沉闷的，肉体激烈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骨骼错位的咔吧声。
他眨眨眼，定睛看过去，就见那胖子斜歪地倒在了地上，轮椅上的那个则是倒着横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了庭院里的树干上。
不过片刻后，庭院重归寂静。
李莲花拿着罗盘扫了几圈，最后终于确定了东西在谁那。他慢悠悠走过去，甚至还有闲心把人扶正，靠在了树干上，见这和尚打扮的人睁开了眼睛，李莲花才开口道：“醒了？”
和尚喘气虚浮，显然已经受了内伤，但还有力气听他说话。
李莲花不在乎他是谁，也懒得问多余的话，直接拿着探测道具把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最后在他的衣襟里找到了一只小盒，里头躺着的正是冰片。
和尚气喘得狠，明显急了。他抬起胳膊乱晃，目露慌乱，想要把冰片抢回来。但他伸出的手却在半路被李莲花一把抓住，还上下摇了摇。
如果笛飞声认识，那就能认出这是一个标准的握手礼。可惜笛盟主早就被李莲花的举动搞得麻木不堪，心里认为这人肯定是发了碧茶疯，懒得管他。
李莲花和他握手，语气郑重道：“谢谢。”
和尚人都傻了，张着嘴但半天说不出话，连嘴唇都在打着哆嗦。但也只能任由两个人慢慢走远。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远处倒着的那个胖子突然暴起，举着双手朝着最近的李莲花拍。后者快步往后退，同时脑袋一歪，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背后那和尚投掷过来的一柄利剑，剑擦着李莲花的耳边飞出去，又被笛飞声在半空中拦下来，反手打了回去。
剑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银白的光，一声没入肉体的闷响后，李莲花闻到了血腥味。
再转头看去时，那和尚急促地推了已经跑到他身边的胖子一把。胖子面目狰狞，眼角猩红，却还是在转头狠瞪了一眼李莲花和笛飞声后，翻墙逃走了。
从寺庙回来后，李莲花一直心不在焉。
笛飞声瞥他一眼，道：“你在担心逃走的那个？”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但已经走过一次，不算太难。李莲花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那和尚叫另一个先走，明显是有后手的。”
但这个后手是什么，暂且还不得而知。
第二日时，方多病已经把“阎王娶亲”案子的卷宗研究完了。他一大早跑过来敲李莲花的门，对方却迟迟没应。
“李莲花，李莲花？还没起吗？”
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天光大亮了。李莲花早起了，但他出不去门。
脖颈上戴了太久的拟态道具不断闪烁着蓝光，最后宣告彻底报废。连带着屏蔽功能一起歇菜。
李莲花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捧着已经灰暗下去的项链。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发慌。
可眼看着房门就要被推开，李莲花只好喊了一声，“起了，等会就来。”
方多病消了动静，在门外喊道：“哦，那你快点。”
声音渐渐远去了，李莲花刚松口气，房门却突然在下一秒被人从外面推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笛飞声进门，挑眉看他，有些意外李莲花现在的模样，“所以这就是你不出去的原因？”
李莲花平复了一下激烈的心跳声，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就不会敲门吗？”
笛飞声大步流星地走到桌边坐下，一边打量他，一边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出去？”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李莲花哀叹一声，把手里的链子扔在桌上，“我得先回莲花楼一趟。”
他这一趟出门，完全没带备用道具。主要也是没有想到道具还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李莲花道：“你替我打个掩护。”
“行。”笛飞声答应得很干脆，但他没动：“那你先告诉我件事。”
“什么？”
原以为对方会打听自己头发为什么会变短，但李莲花等了一会，却见笛飞声摸着下巴，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和李相夷，是什么关系？”
“……”
李莲花感觉这阵子自己叹的气比上半辈子都多。
笛飞声后来给他找了个帷帽，还打晕了府邸后门看守的家丁。李莲花临走之前还给方多病留了张字条，就此偷偷出了门，往城外去了。
但今日的市集，又似乎有些不同。
不论是摆摊的小贩，还是过路的行人，店里的小二，脸上都洋溢着喜色。一群人聚在一起，正拍着桌子大声笑，明显是有什么事。
李莲花的脚步在小摊前停下，听着前面一桌江湖打扮的男人高谈阔论，说的正是这段时间小远城发生的阎王娶亲的案子。
但除了案子，他们还提到了另一个李莲花熟悉的词。
“百川院的马车就在城外，马上要到了！”
大街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喧嚣躁动起来，一股脑地往城外涌。
李莲花干脆随波逐流，也跟着往城外去了。
城门巡逻的士兵大声喊着维持秩序，李莲花趁乱钻出了人群，正巧迎面便碰上了挂有百川院旗帜的数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半截，纱织的帘子忽然抖动一下，李莲花抬眼望过去，却恰好和云彼丘撞上了视线。
此时风起，慢慢吹动了帷帽上的薄纱。露出了李莲花的小半张侧脸。他神色平静地和云彼丘错开视线，似乎没有发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继续自顾自地继续往城外走了。
“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