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您看,这个字会是某家店铺特有的标记?会不会是安吉凶肆?取自它店名的安字?”皇甫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有这种可能,我们需要尽快对这几家凶肆进行摸排,看看这个“安”字究竟何意?然后再对症抓人,这样吧,派暗哨去假装客人,暗地留意一下店铺内外和所售之物有无此字。”我说道。
皇甫泰吩咐下去,五个暗哨着便服出了大营,分别对这六家凶肆进行暗中探查,一人去北市,其他五人过河往南去了,因其它五家铺子都在定鼎门附近,距离较远,一直到酉初,暗哨才来回报,而探查结果,确实如起先预料的一样,只有安吉凶肆一家的纸扎上发现了“安”字,看来,那严府中冥器上所印之“安”字,乃安吉凶肆特有的标记,其铺中成品和半成品纸扎,很多都印有此字,而其它五家店铺所售之物上却并未出现“安”字。
疑问接踵而至,严府所在位置,位于定鼎门以北三条街的淳化坊,而南城的这五家凶肆离它都不远,那严府为何要舍近求远,横跨了半个离阳城,到北市唯一的一家凶肆去置办冥器和纸扎呢?
看来其中必有缘由。
正在此时,皇甫泰说道:“侯爷,那天去严府,你忘了,有两个伙计来送纸扎,那两个人肯定就是这六家店铺里的伙计,我们何不顺藤摸瓜,从这两个伙计身上着手。”
“暗哨能根据口述把他们的面貌画出来吗?”我问道。
“时间太久,恐怕记不清了,但是如果亲眼见到,应该认得出。”皇甫泰答道。
“去安吉凶肆,顺便把南岭药铺北市仓库的伙计一并找来,挨个认认,看看当时到药铺买药的到底是谁。”我说道,随即,皇甫泰便带着一队士兵去找药铺伙计,两家铺子都在北市,距离不远,而且南岭药铺展柜的和伙计还被两个士兵看管在那家点心铺里,没有离开,我则径直前往安吉凶肆。
没想到皇甫泰反而比我先到了,他没有进去,带着人等在左近,看到我来,便迎了过来。
安吉凶肆的铺主叫李拐儿,五短身材,很胖,唯独一张脸却很瘦,活像一只快化成人形的猕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一对白色的纸扎后面糊买主订的一条纸船。
“让药铺伙计辨认过了吗?”我问道。
“暗地里让伙计辨认过了,是他没错。”皇甫泰答道。
我打算先诈他一诈,便和皇甫泰走进铺子里,那店主见有军人进来,放下手里的活计将我们请到客室,但他见了我们,却并不紧张。
我并没有说明来意,站在大堂里直接问道:“掌柜的,最近和哪个府上做过生意?”
“小店在北市,人多混杂,办红白事的也多,小店进来和很多府上都做过生意。”店主不慌不忙地说道,倒是镇定。
“说说近半月的。”我问道。
“那也有好几家,近来过世的老爷们多,小店生意还好。”店主回道。
“废话少说,长话短说!”皇甫泰吐了口痰说道。
“是是,有教义坊的李府李老爷,有承福坊的张老爷,有淳化坊的严府严老爷,有上林坊的王老爷,还有康俗坊的。。。”
“停!严老爷?”我打断他道,“掌柜的,你的铺子在北市,若是我没有记错,严府的老爷据说做过宰相,府上在淳化坊,难道南城没有凶肆,要隔这么老远跑来北市买你的货物,看来你家的东西非同一般的好。”
李掌柜道:“老爷们喜欢,咱铺子里的货好,那有什么办法,这总不是小人的不是吧,再说了,人生在世,临了也就风光这么最后一回,怎么能不挑个好的铺子呢?北边可就咱这一家铺子,挨着皇宫这么近的,京城里可找不出第二家,您二位说是吧。”
“好,好,掌柜的真是好口才,柜上的货好,南城边儿的人都跑来北市买你的货。”我笑道,“那您到南城去买苦陀螺草,是不是也是因为南岭药铺的货好?”
“什么苦陀螺草?小人不知,从未买过。”李掌柜淡然道。
皇甫泰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还敢装蒜?老子前天晚上受的气,今天就在你这儿找补回来。”说着便要士兵捉他去大营。
“天地良心!小人句句是实,要是说半句谎话,您二位把小人全家都抓走,小人也毫无怨言。”掌柜的急道。
我对卫蹬说:“这铺子里的伙计都在吗?”
卫蹬说道:“除了店里的四个伙计,还有十二人在外头送货没回来,已经派人去找了。”
皇甫泰说道:“严府那些陶制的、木制的冥器和纸扎都是出自你安吉凶肆,严府的人拐半个京城来买你的东西,你以为咬死了不张口就能逃脱的了干系?是不是严府过世的那位老爷还没死的时候就在你铺子里订了这些东西?!”
“大人,您刚才说,陶、木冥器和纸扎?小人只卖给过严府陶塑的冥器,从没卖过纸扎和木器。”李掌柜不解道。
“那严府的纸扎,是从天上飞来的?对了,那天还有你那两个伙计被我们撞个正着,把伙计都叫到这儿来认认。”皇甫泰说道。
店里四个伙计,之前皇甫泰全认了一遍,却没有那天那两个人,我也看了一遍,不在这四人当中。
“伙计全在这儿吗?”我问道。
“这位爷,我店里的货物,做好了以后,还要送去哀主家,顾的人手颇多,有十数个伙计,现在都在外面没回来呢。”李掌柜说道。
皇甫泰狠狠地说道:“是你让他们跑了吧,怕被认出来?”
“小人真的没有,那严府的人来买东西,到店里付下定金,小人还问他要不要纸扎,小店的手艺是极好的,他说已从别处定过,只要陶器。”掌柜的慌忙说道,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严府惹上什么官司了吗?”
皇甫泰瞪了他一眼,他低下头不敢再问。
我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摹下的“安”字:“没功夫跟你废话,看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你店里的标记?严府的陶、木冥器和纸扎上可全都有这个“安”字。”一旁的士兵拿过来几个做完的陶器和纸扎,上面无一例外全都印着此字。
李掌柜叫起屈来:“大人,您冤枉小铺了,您有所不知,但凡凶肆,都必定要取一字,意吉祥之意,抵冲丧气,但各家凶肆常用的也都是那几个字——“卐”、“安”、“宁”等,这个字不光小铺在用,南城那几家凶肆的铺主小人也都认识,南城的呜桐凶肆也用的多是“安”字。”说罢,李掌柜又走到那堆纸扎里取出一个小楼,把楼的一角露给我们看,上面赫然印着一个“卐”字,小人铺子里可不只有印“安”字那些纸扎,只不过今年是癸卯年,大吉安康之年,用“安”的主家颇多。
皇甫泰说:“不可能,他们几家铺子的冥器纸扎上我们已经查过了,分明没有什么字,还敢扯谎!”
“军爷,小人不敢扯谎,这印字是有规矩的,冥器和纸扎都是定好了顾主,临送往丧主家的时候,才会根据买家的要求印上去的,对铺子好对丧家也好,否则,平日里印上这个,那岂不是自己咒自己吗?军爷查不到,多半是他们的货物还未送往主家。”掌柜的道。
“那为何偏偏你家铺子的东西有了顾主,别家便生意冷清,无人问津呢?”我心说不妙,焦急地问道,感到要出事。
“这小人哪儿说的清啊,碰巧了这是,或是北市人多杂乱,定货的人原本就多,小人所说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去呜桐凶肆一看便知,每家店铺所用何字,在铺里的出货本子上是有记录的,不然出了差错闹出乱子,不好对应工匠追讨责任。”李掌柜说道。
“快,拿你的出货本子过来!”我催促道。
李掌柜踉跄地跑到柜台后,取出出货记录本子,翻开一看,果然,每条出货记录后都记着出货种类、数量、丧主、有无印字样等记录,而且其后备注着印有何字,何人所制等待。
要出事!可能完全搞错了目标,不是安吉凶肆,可能是鸣桐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