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拿着新碟子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碎瓷“这···”
我们三个人都饿坏了,挑了个靠角落里的位置,再加上店内晌午时喧嚣杂乱声,也方便说话,不容易被闲人听到。
“这啥这,等会儿赔你,把碟子给我们大哥放那儿。”皇甫泰看小二愣在那里,冲他喊道:“倒酒啊!爷有几只手?”
“干!侯爷什么时候成你大哥了。”卫蹬笑道。
“得,您老哥可别叫我大哥,我可没你那么大年龄。”我说道,“二位,等会儿吃饱了,就开始张罗查安南使臣下落。”
“圣上可没让我们插手这事儿。”卫蹬掸了掸衣袖问道,我还没说话,皇甫泰在一旁开口了。
“侯爷说查谁就查谁,查他个底儿掉儿。”皇甫泰张嘴撕着肉说道,那个表情好像同这炙肉有多大的仇恨,转头又喝小二道,“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大碗,溜牙缝呐?怕爷几个不给钱?”这店小二也真够倒霉的,碰到这么个主儿,被吆来喝去忙得晕头转向。
“消停点皇甫兄,人家是店小二,不是你儿子。”我对皇甫泰说道。
“他这是在边关养成的毛病,军帐里头吆五喝六的,是拿店小二当勤杂兵使唤了。”卫蹬说道。
“敢情你以前在边军没这么使唤过人?”皇甫泰道。
“我还真没有,我向来不喜人伺候。”卫蹬低声说道,“平常的足衣都是在下自己洗的。”
我顿时想到了卫蹬靴子里那股子味儿,此时他的手正抓着生肉往炙板上放,“你让人安生吃口饭吧你。”
“怎么样,理出头绪没有?”皇甫泰问道。
“理出个鸟。”我说道,“我们捋捋,你们看啊,其一,建宅之事。失火的两处宫殿福寿殿和无逸斋是皇甫唯明建造的,而他的徒弟——鸿胪寺少卿柳阏为严邝建造了那处有祥瑞的宅院,皇甫唯明这么说了,那我们姑且认为这处宅子确实是出自柳阏的手笔,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帮严邝建造这所宅院?而且还冒用着皇甫唯明的名号。”
“如果不是柳阏建的,那就是皇甫唯明说谎。”皇甫泰道。
我继续说道:“其二,失火案。失火前,来借阅文牍的人拿的文书盖的是时任中书省右丞相严邝的大印,果真是严邝派人所为?还是别人嫁祸的严邝!”
卫蹬道:”而且宫里放行的太监,那个戴着双鱼玉佩的的典记,以前是皇甫贵妃的人,皇甫贵妃是宁国公的妹妹,会不会是宁国公指使的?甚至是贵妃直接参与的?”
“我想贵妃直接参与的可能性不大,没有任何必要亲身犯险,况且这还只是猜想。”我说道。
“其三,廷议迁都事。朝野上下都说严邝因为社稷百姓直谏犯上,但坊间传闻则是因为祥瑞的缘故,如果这宅院真是柳阏建造的,那么这祥瑞呢?这石头疙瘩是谁弄的?目的是什么?”我说道。
“会不会是柳阏故意搞出来的东西,然后陷害严邝,他不是告发严邝并不是为国为民直言死谏,而是因祥瑞阻止迁都,这个理由太他娘扯淡了。”皇甫泰道。
“有这种可能。”卫蹬说道,“不过严邝已经是死人了,难不成就是为了嫁祸宁国公?”
我夹了一片里脊,洒上点西域贩来的孜然,继续说道:“其四,严邝之死。严邝被其子毒杀,严公子的动机是什么,我们都怀疑他的背后有一只手,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还有那些安南人,几十年前就潜入的京城,这些人潜伏中土这么多年,已经都改朝换代了,他们还留在这儿想干什么?严邝之子、安南人、背后的那只手,试想,如果三者是勾结在一起的一股势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十有八九是造反,还能是什么,善哉。”皇甫泰说道。
店外有只黑色的猫,只有眉心一撮白毛,站在门口张望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还是进来了,走到我们这桌旁,盯着我看。
我把猫抱起来,喂了它几片肉,自言自语道:“这猫和人一样,也在这离阳城里,一代代生活了这么许多年,这是当朝的猫,还有前朝的猫呢?”
卫蹬撸了一把猫的脑袋,说道:“其五。柳阏告发宁国公,他们俩是有仇,宁国公的胞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柳阏之手,他们俩是有过节的,只是因为这个原故,柳阏害怕被宁国公报复,所以先下手为强吗?那还有宫里的贵妃呢,他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过节?”
“对,你说的有道理,这也是我们接下来要弄清楚的问题。”我补充道。
“你们忽略了一点,据那个管家所说,严邝此前经常和宁国公会面,他们俩是不是党同伐异,一伙儿的。”卫蹬说道。
“他俩确实有可能是穿一个裤裆的,我甚至怀疑那次朝会,就是宁国公在背后撺掇严邝干的。”皇甫泰说道。
卫蹬点了点头,咽下了嘴里的肉,然后一脸萧索的表情说道:“想找那安南使臣,不是我泼您二位冷水,那使臣消失个把月了,要么被人灭了口,要么,就是自己藏起来了,要是死了那就甭找了,找到也烂了,要是藏起来了,想在这离阳城里找一个存心藏起来的人,难于上青天。”
“找谁,找啥使臣?”皇甫泰一脸懵地问道。
“锤子,我们这说了这半天了,我以后说话你能不能听真着了,查安南使臣!安南使臣!指挥使大人!”我大声说道,这一声喊,估计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卫蹬插嘴道:“这也是在边关养成的毛病。”皇甫泰拿起筷子作势要敲卫蹬的头。
刚拿起筷子,我们忽然感到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了,只听见炙板上的肉在滋滋作响和猫蜷缩在我脚边打呼噜的声音,我抬起头,发现店里满座的客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看,看了片刻,随即便都轰然站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涌出了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