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琰忍着难过,强颜欢笑,清音朗朗,“红衣红剑胜骄阳,酒酿桃花醉春风。”
“上官鹤,我在江湖等你!”
她想,总有一天,上官鹤能够回到江湖。
上官鹤也朗声回答,“若我回了江湖,我们就一起扬帆东海,醉卧星河!”
棠溪琰哈哈一笑,“一言为定!”
话落,打马离开。
棠溪琰又成了独自一人浪迹江湖,潇潇洒洒,只是闲暇之余,总会想起上官鹤,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是否玩得过那些老狐狸……
她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修炼,增强实力,不让自己被抓住,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后来江湖百晓堂发布良玉榜,一时好奇就去了雪月城,然而,闯登天阁的时候打坏了屋顶,要求赔偿,囊中羞涩的她,只能被留下打工还债。
在这里,她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那人一头雪白华发,看向她的目光格外复杂,良久,遗憾地摇头叹息。
“要是你早点出现,该多好啊。”
她不解其意,“此话何意?”
粉衣少年摇头苦笑,“没什么意思。”
见他不想说,她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只问:“你是何人?”
粉衣少年长袖轻甩,双手负于身后,嘴角微翘,笑容温和,“我叫南宫春水,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棠溪琰打量他片刻,圆溜溜的杏眸漾起澄澄笑意,眉眼弯弯,调侃道:“实话实说,你看着不儒雅,很臭屁。”
南宫春水佯装不耐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没眼光!”
棠溪琰短暂地留在了雪月城,没事了就去找南宫春水和百里东君喝酒,或者和百里司空一起满街溜达,从他们嘴里也知道了不少事,比如百里的好兄弟叶鼎之,司空的心上人风秋雨……
一个月后,南宫春水走了,她觉得雪月城无趣了很多,也告别百里司空,继续游历四方,途中,碰到了五师兄姜承钰,两人结伴同行。
明德七年,叶鼎之成为魔教教主,发起东征,北蛮兵临北境,南诀北上,已然跟夜绯衣交战。
“五师兄,我担心爹娘,要回云川。”
姜承钰吊儿郎当地靠着树,嘴角含着痞笑,眉心红痣微光流转,“一路走来,都有杀手刺杀你,为兄还是跟着你吧,不然,你出了意外,老三会杀了我的。”
棠溪琰直直凝视着他的眼,深处藏着淡淡的担忧,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四师兄,你还是赶紧去南境找他吧。”
“我呀,自己回家,没问题,我可是棠溪琰,谁能杀得了我?”
话罢,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笑容粲然地朝姜承钰挥了挥手,“五师兄,后会有期!”
姜承钰目送小师妹的背影离开,也翻身上马,朝南而去。
越往北,杀手出现的次数越频繁,眼看着穿过这片密林,就能进入云川城的地界了,却突然冒出十几个或男或女的江湖人士,将她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大汉瓮声瓮气地说:“小郡主,我们等你很久了。”
听到他说话的口音,棠溪琰心里划过了然。
北蛮人。
下巴微扬,嚣张地问:“等你爷爷干嘛?”
两拨人简单“寒暄”了两句,直接拔剑开干,眼看着北蛮人都被干趴了,正要上前补刀,一枚细小的银针骤然出现,直挺挺扎入她的体内,霎时,体内真气滞涩,一口黑血猛地喷了出来。
有毒!
不过弹指间,体内真气竟开始减少,心中大震,这究竟是什么毒,竟能吞噬内力?
躲在树后的时绾见她中了毒针,丹唇漾起恶毒得逞的笑,踩着大姐姐尸骨的北离,就该为大姐姐陪葬!
想罢,悄然离去。
棠溪琰本欲封闭穴位,逼出毒针,奈何北蛮人不给机会,死死缠住她,眼看着内力越来越少了,再不做决定,就只能是她一个人死!
与其死她一人,不如,拉着他们陪葬!
她足尖轻点,凌空而立,双手并做剑指,一手画圆,一手指天,风雪花月化万剑,万古神雷震响,她动作生疏的引渡神雷覆于剑身,暴烈的真气与狂暴的毒药疯狂厮杀,剧痛席卷全身,她一边吐血,一边引渡神雷,眉眼冷凝。
“区区北蛮,弹丸之地,安敢欺我北离!”
“都去死吧!”
砰砰砰!
巨浪滔天,震碎青云,霞光漫天,飞沙走石间,血雾洒落大地,所有北蛮高手气绝身亡。
烟雾散去,扶桑断裂沉沙,少女宛如破碎的曼珠沙华,血洒长空。
少女忍着痛,呢喃低语,“关于寂灭,而永不灭,此剑,名寂灭。”
扑通……
身子砸落在地,鲜血肆意染红大地,可她无力挣扎,只能清晰地感受着身子一点一点变冷,到了最后,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她要死了……
她等不到上官鹤,也等不到爹娘,更看不到东海的星空了……
得知北蛮人欲围杀爱女,定北侯夫妇赶紧带兵去接女儿,忽然,密林上空青云破碎,沙雾弥漫。
纳兰锦心口猛的一阵绞痛,她根本不敢停下来看,只能疯狂策马,赶向密林,期盼能快点赶到,救下女儿。
密林静寂无声,鲜血染红大地,她的女儿正安静地躺在血泊中。
她终于见到了女儿,可她再也不会笑眼弯弯地喊她娘亲了。
“孩子,我的孩子……”
她滚落下马,被丈夫扶起,夫妻俩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来到女儿身边,纳兰锦轻轻抱起她,脸贴在她的额头,冰冷钻进皮肤,化作尖锐的冰锥,刺穿心脏。
她想哭,可心脏太痛了,痛得她只能像竭泽的鱼,难以呼吸。
棠溪苍云伸手拉起女儿的手,轻轻为她拭去血迹,他的手早已沾满女儿的血,越擦,血迹越多。
最后,他索性不擦了,只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阿琰,爹爹接你回家。”
“爹爹来接你回家了。”
后面赶来的天竺门弟子以及跟来的破虏军见状,纷纷垂首,红了眼眶。
棠溪苍云的话惊醒了纳兰锦,她大口呼吸,对着沉睡的女儿哽咽轻语。
“孩子,等着,娘亲一定要整个北蛮皇族,为你陪葬!”
说完,她抱起女儿的尸首,转身朝着追风烈马走去,棠溪苍云捡起女儿的断剑,插入剑鞘,正欲离开,却被一位少年拦住了。
少年拱手作揖,“在下神医堂弟子年归,奉师门令,送小师叔回双峰,还请侯爷将扶桑转交于我。”
棠溪苍云长长叹了口气,将扶桑给了他,翻身上马,带着女儿回家。
那一晚,繁星晦暗,乌云蔽空,清柔的月光也被乌云一点一点的吞噬。
齐天尘站在屋外,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神色怅然。
“繁星已晦,明月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