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得很单薄,一套银灰色的条纹春秋款睡衣。
虽然未见到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是颓恹的,好几天未见,因为忧心作祟,让陈怡怜感觉两人已经好久没见了,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他,温意里带着点儿痞气。
怔了须臾,她蹙眉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他身后,僵冷的双手覆在他的腰上:“别动。”
林忏侧头用余光扫视了她一下,摁灭了烟回正过脑袋,闭上了双目,随即不安的动了动眉心。
“不准动,我是来算账的。”陈怡怜掀开他的衣摆,把冰冷的手放进去,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肌肤。
他忘记了回应,脑海里像影片一般的闪过无数个场景,江边树下,操场会堂,街头巷尾,两极逅屿,最后定格在海湾的硬石边。
“……请告诉她,我在Y国等她。”
醒来之后的他脑海一片空白,只记得有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人,还有那些写在电脑里的计划,人和事他都记得很清楚,有些经历忘记了,有些事情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天,他脑袋猛得砸在车窗上时,他第一时间是念了一遍陈怡怜的名字,接着车翻转了好几圈,最后他的脑海似乎被恐惧占领,一个人都想不起来,他强撑着找到自己的手机,从车里爬出来努力回忆,可真的拼凑不出他们之间的一点记忆。
那一刻,他真的好害怕自己会忘记陈怡怜。
好在医生说是短暂性的,最多一个月内就会恢复,这几天他总是一个人待着,房间里阳台上,烟不离手。
他手机备忘录里只记了两百来字。
陈怡怜会当街对我耍流氓。
陈怡怜爱耍小性子。
陈怡怜不爱哭。
陈怡怜吃东西没有忌口,但吃味道价格名气。
对,陈怡怜不吃芝麻。
陈怡怜不用廉价的乐器。
陈怡怜有时候很矫情。
陈怡怜臭美。
陈怡怜喜欢看热闹。
陈怡怜喜欢蔷薇花。
陈怡怜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
正想得深时,陈怡怜的手不再冰冷,一直游走至上,到他的胸膛前,忽而觉热,他垂下眼眸按住她的手,一言未发。
身后的人很熟悉,熟悉到生理感觉与记忆里的无比契合,但那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又涌上心头,他居然开不了口称呼她。
“转过来。”陈怡怜说。
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才看清陈怡怜的正脸,她编着头发,发丝里混着蓝色的细丝带和一些小拇指蛋那么小的蝴蝶发饰。
她毫无预兆的伸手拨开他额前的发丝检查了一下脑门上有没有伤口,确认无误后又掀开他的衣领看了下。
林忏视线紧随着他的手,还未等到半分相见过后的缱绻,陈怡怜就松开了他,冷冷的看向她:“林忏,我发现你真的行,是不是仗着老子爱你,你就糟蹋自己,先不追究你隔着那么远打那一通电话只为了让我保护好我自己,辜妄岚告诉我,你那驾驶座根本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你是不是想死了以后看着我被逼迫着嫁给方絮过一辈子?你是不是想让潇姐难过一辈子?你以为自己命大是不是?你他妈是真的欠揍。”
他动了一下薄唇,刚准备开口又被陈怡怜那一长串给打断了:“没了解你之前我觉得你稳重,觉得你帅,觉得你千般万般的好,了解你之后我觉得你跟严陈安那大少爷是一种人,演技一流,大人面前乖巧懂事样样优秀,总之挑不出毛病的好,其实你他妈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要命的赌徒……”
话到了这里,陈怡怜蓦然才感觉自己话重了,真的只是气头上,说的这些更不至于。
“你自己好好想想,时间不早了,我返校了。”陈怡怜转身就走。
走到他住所门口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拎着箱子给林潇拨了一个电话。
“还在街上啊?”林潇问她。
陈怡怜嗯了声:“刚出机场,正在回学校的路上。”
林潇:“那你注意安全,这大晚上的不安全。”
“好的,你也是。”陈怡怜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下,“好好休息啊潇姐,凡事有我,别担心。”
下了楼陈怡怜才发现这里是闹市,此时车辆堵着难以通行,导航上显示这里离学校也不远,就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她就拖着行李箱一个人闷着头走在街头。
这里的街头没有岑安的街头漂亮,除了是建筑和电线杆和满居民楼的淡粉色小花以外,看不见一棵树。
岑安有很多很多的江河,很多很多柳树,柳树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红风车,风一吹就会唰唰唰的转起来。
这一途冷风刺骨。
她又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先前对林忏说的那些狠话,其实很多都不是自己真心话,只是在气头上,话到了嘴边根本拦不住,她真的就是这一次说话没有过脑子。
况且她想象的见面也不是这样的。
至少得先吻吻他的下巴,再吻吻他的眉心,然后埋在他胸口故意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让他哄,他很吃陈怡怜这套,因为他本来就是喜欢软软娇娇的女孩子。
而且她走,他一句挽留都没有,没有抱住她,哄着她不要走,留下来。
陈怡怜看他就是想分手。
哼。
她越想越气,又想迂回再骂他几句,然后他会很巧妙的转移话题,抱着她很无辜的求她不要生气。
今天的他过于的冷淡,从一开始到她走没有一句话,连一个拟声词都没有,安安静静的,好像回到了他们认识之前。
倏然,前面的人慌乱的尖叫起来,接着便四处往后逃窜,随后两声枪响,叫声更为惨烈。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国外的街头,这一幕是恐怖分子的袭击。
这些其实在国外不算什么,家常便饭,她刚来的时候也遇到过。
她放下行李箱扭头往回走,身后的人疯狂的尖叫着试图寻找内心的那一抹慰藉。
恐怖分子手里还抱着机枪,对着人堆就是一通扫射,伴随着他们那疯狂又变态的笑声。
忽然间,一只手拽上了自己的手腕,接着身后护住她整个人,两个人弓着腰身拐进了建筑墙边。
陈怡怜抬起眼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