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蔺寒枝的示意下在黑暗中缓慢爬行,开得极其平缓,只在进入庄园前的一道路口减速装置前略微颠簸一下。
这一下将已经睡得迷糊的祁故颠得醒了一半,睡意朦胧地半睁开眼,眼中有水雾朦胧,令他原本有些冷意的脸平添上几分柔和意味。
睁开眼时,对上的就是蔺寒枝探究的视线。
也不知道蔺寒枝这样看了他多久,他下意识往后退了点:“怎么了,你怎么不睡?”
明明刚上车的时候,蔺寒枝和自己一样瘫成了鼠饼,这会儿怎么还精神了?
难道蔺寒枝的体力竟然比自己好?
祁故当下排除了这个选项。
蔺寒枝掂了掂手机:“在回消息,没法睡,没办法,孩子叛逆期是这样的,这不孝女老是倒反天罡来催婚她老子。”
祁故冰冷的脸上写满震惊,睡意瞬间飞走:???!!!
不是,我的朋友,你也没和我说你这么年少有为,都有孩子了啊!
“不是亲生的。”蔺寒枝见祁故误会,忙补充一句。
“那?”祁故很少好奇旁人的事,但对于自己的朋友,还是会给以适当的关心。
“是我的养女,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孩子命不好,咱们做家长的也得担待些嘛,叛逆点就叛逆点吧。”蔺寒枝说着叹了口气,一副和丈夫抱怨孩子大了不由娘的模样。
“那……那怎么办呢?”祁故没有处理家长里短事件的经验,但在蔺寒枝的提问中自觉带入了家长的角色。
“没事,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晾她几天就行。”蔺寒枝说着看向祁故,神色认真,却问了个古怪的问题,“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祁故:“……”
嘶,好熟悉的台词,但一般不都是发生在备孕的夫妻之间吗?
“都不喜欢吗?”蔺寒枝微微蹙眉,桃花眼眼尾下垂,看起来有些困扰。
“额……都行吧?”祁故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自然也不会去考虑更多的相关话题。
就他这倒霉的命数,真和女孩结婚那不是害人家吗?
祁故不会干那种缺德事。
师父曾经说,你要是找对象,估计要不就得找个命好,压得住你这运气的,要不就找个和你一样倒霉的,谁也别嫌弃谁,啥锅配啥盖。
前者,祁故觉得那不是让人家扶贫吗?
后者,祁故觉得那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凄凉了,还是算了吧。
“都行?那敢情好啊,你这种生男生女一个样的精神很值得我们广大人民群众学习啊。”蔺寒枝笑盈盈地说,不知为何,笑得有点像找到了接盘侠。
祁故:“……应该的?”
每次和蔺寒枝交流的时候,他总觉得对方好像话里有话,但又没有证据。
不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生活习惯也都有差异……可能蔺寒枝就是喜欢这样子讲话吧?
“对了,想吃什么?”蔺寒枝车门处摸出一个pad,点了一下打开一个菜单,“我们家厨师会做的菜色都在上面了,你看着挑吧。”
祁故原本还奇怪为什么要特地用pad小程序点菜,等接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菜单根本拉不到底。
幸好,每种菜系与种类都是经过垂直细分,处理得十分细致,虽可供挑选的很多,但祁故还是能在最快的时间里选择出自己最感兴趣的菜。
*
半小时后,车子驶进庄园。
眼前是一片在夜色下绵延成群的别墅区,大大小小数套独栋楼房围绕着中间的主楼拱卫,风格偏向于欧式,门前有喷泉与精致的欧式石雕正在洒水。
祁故一错眼,差点以为自己是穿越到哪个西方皇宫里了。
“不好意思,我父母喜欢的风格比较夸张……这是他们自己设计请人建造的。”蔺寒枝说。
祁故本能问:“你爸妈也在……可是我什么都没带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不你先送我去超市买点礼物吧?”
“没事的,他们不住这里了。”蔺寒枝垂着眼说,神色一晃而过的落寞。
祁故因为焦急而错过了蔺寒枝那瞬间变化的表情。
车子外,管家与侍者已经分别站成两排,恭敬等待主人下车。
“大少爷。欢迎您回家!”管家是位相貌平平无奇,戴着无框眼镜显得精明的三十出头的男性,名叫经屏,他五年前从管家学院毕业后,就跟从父亲的脚步来到蔺家任职。
“谢谢,大家都辛苦了,领了加班红包就回去休息吧。”蔺寒枝对众人说道,又扭头对祁故说,“我父母比较喜欢这种浮夸风,因为那段时间在追一部西方的宫廷剧。”
他尽量让这里维持着从前的模样。
祁故:“那段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还喜欢过别的风格?”
“是啊,还有段时间他们喜欢冷酷风,就把屋子外立面改成黑紫色,弄得家里跟个魔仙堡似的,管家也得跟着穿黑紫色的燕尾服。”蔺寒枝回忆起从前,轻笑起来。
这是什么酣畅淋漓的大型靠斯普累啊。
祁故深受震撼,觉得有钱人真是会玩。
一旁的经屏听蔺寒枝所说,没有情绪的唇角也略微翘起一点,而后恭敬九十度弯腰对蔺寒枝与祁故鞠躬:“谢谢大少爷,那我就先退下了,您有事随时叫我。”
训练有素的侍者们被经屏带走,蔺寒枝领着祁故走进主楼。
主楼占地面积巨大,用地十分豪横,无数水晶灯从穹顶天花板垂落,折射着耀眼光芒而纤尘不染。
蔺寒枝说:“这是大型宴客厅,我们两个人就不在这吃了,看着怪像闪灵里头那个餐厅的。”
祁故:“……”有这么说自己家的吗?
循着旋转楼梯而上,二楼是一些小餐厅,平时供给蔺家人举办小型聚会或者是宴请亲友。
祁故随蔺寒枝走进其中一个小厅里,厅内的光线不像一楼那样奢华刺眼,显得柔和许多,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祁故只看了眼,就被深深震惊了。
不是……谁家好人能把菜做成清明上河图的模样啊!
“这菜……未免也太精致了,你家厨师从前是做画家的吗?”祁故问。
“御厨背景,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去画画,当了几年画家,混出名堂后又觉得单画画也没意思了,就开始研究创意菜,将家传的御膳手艺和画画结合在一起。”蔺寒枝说,“你知道的,我父母喜欢浮夸风。”
祁故:“这么多前置条件,这位大厨一听就很贵啊。”
“税后五百万,包豪车接送。不过我工作忙,其实一年也回不来这边几趟。”
祁故阴暗了两秒,很想质问老天奶这样幸福的摸鱼工作为什么不属于自己。
但很快又意识到,蔺寒枝既然这么有钱,何苦还上那个根本不把他当人用,而是当牲口的破班?
他看着完全不像那种爱岗敬业的人啊。
“你家这情况,你怎么不换个工作。”祁故问。
“秘密。”蔺寒枝将手指抵在唇边,冲着祁故眨了下眼睛。
蔺寒枝既然不愿意说,祁故也就没再问。
一顿饭刚吃完,便又有各色炸物小食与饮料,水果拼盘被送上桌。那水果盘甚至被做成了花篮的模样,颜色形状不一的水果被精心雕刻成了各种花卉的形状,精美得仿佛某种艺术品。
看得出来厨师真的很努力地在展示自己,很不想失去这份堪称完美的好工作。
边吃边看了个投影出来的综艺,等待解决了所有事物,祁故已经发起了饭晕,觉得投影画面中的哈哈哈哈声十分催眠,令人想睡。
蔺寒枝发现了,贴心道:“困了,那我送你去房间吧。”
祁故忙起身:“有点。”
蔺家的别墅群好似一个大迷宫,祁故跟在蔺寒枝身后穿过几道走廊后就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越走越汗流浃背,担心自己明天怎么走出来。
看出他担忧,蔺寒枝说:“我和你的住所很近,明天你找不到路,可以找到我。”
“好。”
数分钟后,二人来到其中一栋小楼的二楼,蔺寒枝替祁故开了门:“这是你的房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拨打内线电话找经管家,他会二十四小时接听,不想找他的话,也可以直接找我。”
他说着指了指与这栋小楼相连的,二楼连廊走过去就能看见的另一栋楼:“那边就是我的房间。”
果然很近,是祁故就算路痴也能记清楚的路。
“记住了,晚安。”祁故说。
蔺寒枝站在屋檐下,身后连廊上的风灯灯光打过来,他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不太适应忽然被这样问候,愣了下,才说:“晚安。”
声线竟然也是发着抖的。
目送蔺寒枝瘦削身影穿过连廊开门进屋,祁故关上门,开始打量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风格也偏向欧式,所有配件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各色用品很是齐全,祁故打量一圈后拿出一件浴袍进了浴室。
然后,就被浴室内三瓶看着是同个品牌,但因为是很小众的外文而分不清他们各自功能的清洁用品难住了。
去找蔺寒枝问问?
这念头一闪而过,祁故打开淘宝,选择了拍照识图。
不多时,祁故就分清了洗发水沐浴露和身体乳,打开价格高昂没有一丝水垢的水龙头,开始洗漱。
根本难不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