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玥第一百次问经屏:【姐的刀很锋利:怎么样怎么样,出来了吗!】
经屏维持着年薪千万的管家应有的风范:【全世界最完美的管家:没有,大小姐】
苗玥来蔺家朱宅住过几次,与经屏也有联系,在得知今晚蔺寒枝将会带着祁故回家时,苗玥就想到了一些助攻俩人感情,让他们多多互动的小计划。
所以,她故意歹毒地指示经屏将洗漱用品全部都换成了一种小众到全华国也没多少人认识的语言,并且不在上面用中文便签标注,希望以此让祁故主动找蔺寒枝询问,增加互动。
但经屏让人在楼下守了半天,也没再见祁故出来,反而,屋里的灯光还暗淡不少,一副即将就寝的架势。
他想了想,给苗玥发:【全世界最完美的管家:大小姐,祁先生似乎已经准备入寝】
苗玥愤愤:【可恶,我的计划明明万无一失,难道他竟然真的认识那门小众语言?算了,那你早点休息吧!(红包)】
优秀,真是太优秀了。
苗玥心想,祁故这么牛,蔺寒枝怎么能配得上人家!
蔺寒枝自己不争气,不晓得追人,她这个太监可得再多琢磨琢磨!——她迅速在这条路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赛道。
*
蔺寒枝听着祁故的关门声,等待几秒,没再听到其他动静,便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下楼,来到自己居住的小楼一楼。
一楼是灵堂。
灵堂上,是一块块根据年纪与辈分排列的牌位,每一块,使用的都是同样的字体,那字体称不上名家作品,说是好看都很勉强,那是年幼的蔺寒枝自己抱着牌位,一个字一个字,自己亲手刻下的,小孩就那么没日没夜地刻,刻得双手被刻刀戳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以至于现在莹白指尖上仔细看,还能看见细碎的伤痕。
蔺寒枝洗手,取香,点燃了,正要跪,却见烛火摇晃间,好似有些不对。
他放下香,将其中放错了的两块灵牌调换过来。
他特地摸了摸灵牌,前后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染上一点尘埃,显然是保洁员擦拭得很是仔细。
却不小心将灵牌放错了位置。
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46口人,又大多数都姓蔺,不熟悉他们的人,会将他们弄混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好在蔺寒枝自己记得很清楚,他轻轻摸了下其中一块灵牌,那上面的名字叫做蔺宝,是蔺寒枝的堂侄辈,是个挺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平时怯生生的,唯有见到蔺寒枝的时候才会活泼一点,最喜欢的就是被蔺寒枝摸头。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蔺寒枝轻声说,将点燃了,氤氲出檀香气味与烟雾的三支香郑重拜过,插在香炉之中。
他知道,香火与那些纸叠成的金银元宝对他们来说是无用的,因为他们死时,是魂飞魄散,死得干干净净,一点儿都没给他剩下。
也没有来生。
这些牌位,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寄托罢了。
明灭的烛火映照在蔺寒枝挺拔的侧脸上,仿佛无数双长辈从牌位中伸出的手,正轻柔抚摸他的脸颊。
蔺寒枝闭着眼,静静地在灵堂前的蒲团上跪了许久。
而后才缓慢地,一步步重新上楼。
夜已经很深了,他上楼时下意识扫了眼祁故房间的门窗,没见到里面泄出一缕光亮,蔺寒枝猜测祁故应该是已经睡下,将关门声放得格外轻。
蔺寒枝的房间入户处是两个巨大的柜子,里面摆放着他童年的物品,大多都是家人所送,他很珍惜,到了现在的年纪还时常拿出来把玩。
他有一个很友爱的家庭,曾经。
蔺寒枝盘腿坐在羊毛毯上,试了试其中一个跳舞小人的音乐盒,又拿起一辆等比例缩小的汽车模型在地上行驶了一会,而后才向着房间更深处走。
他的东西随使用年龄摆放,外面的是小时候的,里面是长大后的,大多是一些贡献奖,荣誉证书之类,还有一些在战斗中折损的队友们留下的遗物。
蔺寒枝看着这些,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几百岁那么老了,否则,怎么每看一件东西,他都会想起一些从前的往事,然后再任由那些事情在自己心口上腐蚀血肉……老人才最喜欢回忆往昔。
又看了一会,他朝浴室走去。
穿着衣服时显得格外瘦削的身体在脱下衣服后,其实肌肉紧实,肩膀宽阔,皮肤冷白,伤痕累累,仿佛一只匠人在制作时,不小心损坏了的素胚花瓶。
大夏天,屋外蝉鸣阵阵,但蔺寒枝洗的是热水澡。
只是灼热的水温并未在他身体上停留分毫,很快就冰冷下去,水汽化作水珠,凝在他漂亮的身体与脸颊。
“叮咚。”门铃很轻快地响了一下。
难道是经屏找自己有事?
蔺寒枝加快擦干头发的速度,随手套上浴袍,边给浴袍打结边朝外走。
门开了,望着与自己穿同款浴袍的祁故,蔺寒枝愣了下:“怎么了?”
“问你借衣服,我怕明天来借打扰你睡觉。”祁故说,“你刚才出去了,我来按了一次门铃,里面没有人应,这次我听到连廊有动静才过来的。”
蔺寒枝的神色有一瞬不自然,但很快侧身让开了:“我的衣柜都在那边,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选吧。”
“谢谢。”
蔺寒枝的衣服不少,足足挂了好几个衣柜,祁故下意识走向最右的柜子,而后就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长衣长裤。
“你的夏装放在哪里?”祁故问。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夏装。”蔺寒枝说,“毕竟我体寒。”
祁故觉得大夏天的穿长衣长裤,多少还是有点考验自己的散热能力了,转而问:“那有没有稍微凉快点的?”
抬眸回忆片刻,蔺寒枝道:“你往左走。”
祁故顺他所说走过去,打开,就见里面果然有一些基础款的短裤短袖,尺寸竟然也是合适的。
“那是我十五岁时穿的旧衣服,你穿应该合适。”蔺寒枝说。
祁故:“……”几岁?
“你十五岁就有一米七六?”祁故显然不信。
“我现在一八六。”蔺寒枝诚实地回答。
“什么?”祁故觉得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蔺寒枝怎么可能比自己高那么多?
要知道,他这个身高在南方可是很够用的了。
祁故当即朝着蔺寒枝走去,一直走到与对方几乎贴在一块才停下,他站直身体,发现自己的眼睛视线直视时,正对的是蔺寒枝形状姣好,但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不是……还真比自己高这么多?
以往,蔺寒枝在他面前都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和他挤挤挨挨,看着又柔弱,以至于祁故就算在下午搭蔺寒枝肩膀费劲了,也没觉得蔺寒枝会比自己高多少。
但现在一算,蔺寒枝竟然比自己高出十厘米!
“嗯,不信你可以拿卷尺量。”蔺寒枝略低下头,开合的嘴唇距离祁故的眼睛越来越近,看起来就跟要吻上来似的。
祁故后退一步,“不必了。”
他快速回到衣柜前,随便拿了件短袖和短裤,都是最基础的款式。
蔺寒枝:“其他的配饰不需要吗?”
祁故在穿搭方面是很直男的,基本上只穿最简单的款式,更别说倒腾什么配饰了。
但蔺寒枝不同,他每一身lock都精致到像是能直接去拍时尚杂志似的。
“还有配饰?”祁故直男发问。
蔺寒枝来到他身边,拉开了衣柜里几个抽屉,抽屉中,是一排排的名表与胸针袖扣等物,在房间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出爷很贵你不配的光芒。
祁故连忙拒绝:“谢谢不需要。”
这里面的每一件看起来都够买他的命了。
又说:“这世界上果然没有白来的美貌,你平时给自己搭配衣服就要花费不少时间吧?”
蔺寒枝道:“那也不用,我有三个造型师,所有的衣服怎么穿,哪件衣服要折袖口,哪件要搭配小饰品,他们都会告诉我,我只需要思索穿哪一套就好。”
祁故终于笑了一下:“……”
被自己穷笑的。
他婉拒了蔺寒枝让他挑一件的饰品,拎着衣服告辞。
蔺寒枝眼看着祁故穿过亮着风灯的连廊,心中松了口气,但又不免隐隐觉得失落。
他发现自己心底里,其实有点想让祁故发现他刚才到底去了哪里。
他就像是一个绝望无助,陷在泥淖里的人,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被沼泽吞没了,他已经没那么想要活着,甚至开始觉得死了也挺好,活着多麻烦,多受折磨。
烦恼何其多。
但就在这时,黑暗的天色中,有人擦着沼泽走过,手中提着明亮的灯,仿佛只要回个头,就能看见他。
但他却不主动地开口求助,只想等着被发现。
想赌对方愿不愿意回头捞他一把。